但他是個冒牌貨,侵占了原主的一切,享有了他不該有的東西,如今,也是到了該還的時候。
柏玄琴低下頭,在他額頭吻了下,「别想了。事情已經發生,便不可能回到如初。」
羅黎伊側身躺着,聽到這句話心口劇痛,仿佛最軟的那塊肉被狠狠挖開。
堅硬的外層本來是刀槍不入的,但他讓這些重要的人走進心裡,在沒人知道的時候将這些視若珍寶,小心守護。但有天,裡面的人卻拿刀,緩慢而堅定的一次次挖下。這些不過是舉足輕重的話,卻讓他痛得連眼淚都流不出。
青文冬、慕竹雁、江琴楓……乃至夢霄門,原本就不是他應該有的,如今失去也是理所當然,而柏玄琴……
既然要将這人放進心中最深的位置,自然也要忍着這些痛楚。
于是他翻了身,将表情都藏起來,連一絲一毫的示弱都不想讓柏玄琴看到,他将這心思藏進最深處,連同痛楚都一起藏到無法被柏玄琴知道的深處。
血印隻不過是能接受身體表征的一切訊息,而人除了身體,還有心理。
沒有關系的,比起他這六年間設想過無數次的結局已經好上太多了,至少這個人還願意靠近他,看着他,而不是一見面,就憎恨他、拿劍殺他。
若是還癡心妄想,就真的太賤了。
柏玄琴半撐着身體,垂下眼眸看着躺在床上安靜睡着的羅黎伊。本就随意穿着的衣服衣襟半散,大片胸膛暴露在空氣中,他伸出手撈起這人一縷黑發,在指尖盤繞,不知為何,又不能從血印那裡感知到羅黎伊的情緒,但是無所謂,這人現在修了無情道,本來就沒什麼情感,這也正常。于是他也躺下,将人撈進懷裡,低聲哄道。
「睡吧,等醒了再說。」
血印催動,也不容羅黎伊再多想,意識很快地陷入黑暗。
等到羅黎伊呼吸平穩,連神魂都徹底沉睡後,柏玄琴探出手,将此人裡衣緩緩撥下,露出大片潔白的肩膀跟胸膛,白皙的膚色血色很淡,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般細膩柔軟,頸上的血印在這樣的膚色上格外鮮豔。
他又往下解開,松開綁帶,連正在緩緩起伏的腹部也暴露在空氣中,柔韌的腰身呈現驚心動魄的弧度,背對着他的背部也有着極好的曲線,兩邊肩胛骨微微突出,仿佛蝴蝶将要振翅般美麗又脆弱。
但就是這樣完美的身軀上,有着一道又一道駭人的舊傷,有的橫跨腰上,有的仿佛撕開胸膛,連背部都有被撕咬過的痕迹,雖然下身還沒看,但僅僅隻有看上半身,也知道此人曾經受過多少傷。
這些傷有新有舊,沒有一道是被武器所傷,但每一道幾乎都可以緻人于死,要不是羅黎伊已經化神,這些傷勢足以讓他死上無數次。
柏玄琴的手指緩緩在這些傷疤上拂過,每拂過一道疤痕,就想着這些傷勢還沒痊愈結疤前是什麼樣子,有多痛,傷的多深,又得流多少血,受了這些傷的青年又是如何将這些傷勢掩藏在白衣之下,在三界行走,平災救難,馭劍彈琴,在被衆生仰望的時候,拖着疲憊的神識跟重傷的身軀,卻仍在衆人眼前裝出平淡無波的清冷模樣。
「羅黎伊。」柏玄琴覆身在正在沉睡的羅黎伊身上,垂眼看着他。 「你糟蹋自己的身體,我很不高興。」
魔瞳紅光閃爍,他勾起嘴角冷笑,緩緩在心裡想,等你痊愈,在與你算帳。
殿中,邦緣光詢問自己身邊幾個醫修,将羅黎伊的症狀簡單闡述,但都沒有妖有辦法治療,畢竟沒看到人,連問題在哪裡都沒辦法診斷,要憑着妖尊的口頭闡述就把人治好,難度太高,沒有妖敢說自己可以。
但羅黎伊畢竟于妖界有大恩,自己又十分欣賞他,但人回了一趟門派就去了半條命,現在都還在那隻上古大魔嘴邊救不出來。沒有辦法,邦緣光隻能派自己的親信去往夢霄門,希望能請蓉英君來為羅黎伊治療,避免仙君被人拉着雙修的困境。
在夢霄門這裡,因為兩個羅黎伊之事鬧得青文冬心情暴躁,慕竹雁郁悶寡言,江琴楓心神遲鈍,整個廉水峰無比沉重,而原主羅黎伊被驗明正身,自然也被留了下來,但在廉水峰暫時沒有他的住處,隻能先讓他住在廉火峰。
但妖尊親信來訪,終歸是一件大事,尤其又說有事想與諸位峰主及掌門詳談,就更是非同小可。但在沒有任何通知下就派親信來,總歸是太可疑,所以是由廉金峰峰主歸時君和廉淵峰峰主清華君迎客,親信知他們對他們到來存有戒備,便說明事關白樂仙君。
提到羅黎伊,兩位峰主神情頓時不一樣,歸時君很是為難,清華君卻猶豫許久,最後還是去通報江政慈,由他做決定。
江政慈聽了,也有些頭痛,但白樂仙君于三界之中名聲清廉良善,對他們夢霄門也是貢獻良多,又是妖尊要談,可顧及廉水峰的心情,又不好拿捏。
「這可真是讓我裡外都不是人啊。」江政慈苦笑。
最後,江政慈還是得以大局為重,将親信請進來,并将峰主都召集來。
妖尊親信先是獻上薄禮,表達唐突來訪的歉意,然後再談正事。原來妖尊需要坐鎮妖界,無法輕易離開,但此事由他人之口不好傳達,便藉由法器千裡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