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黎伊瞪着他,因為睡前哭過,眼尾仍有些紅,瞪着柏玄琴桃花眼失去些許淩厲的氣勢,反倒有些溫軟在裡頭,「……你去哪裡了?」
柏玄琴看他神色淺淡,但卻從那雙清冷的眼眸中看出一絲委屈,心窩便覺得又酸又軟的,于是他道:「我想為你熬粥,但出門時遇到你師尊跟你弟弟。」
羅黎伊聽到了解釋,一方面覺得剛睡醒因為孤身一人的彷徨感被安撫而感到安心,但另一方面又覺得這樣的自己太過矯情,仿佛自己不能離開柏玄琴似的,讓他心情有些複雜也難以适應。
他已經很久沒有被人從心理上支持過了。
羅黎尹在一旁看到他們兩人膩歪,覺得自己要死了,于是在一旁狂翻白眼。
拔除劍氣本身并不難,青文冬輕彈空破的劍鋒,劍身輕鳴,原本在羅黎伊胸口中肆意破壞的劍氣聽見主人招喚,慢慢的從傷口中抽離出來 ,回歸到空破之中。
這個過程并沒有很久,帶來的疼痛也并非難以忍受,至少羅黎尹就是皺了皺眉的程度,但柏玄琴對于失而複得的道侶跟護眼珠子似的斤斤計較,偏偏對象是青文冬的時候又發作不了,于是在羅黎伊因為疼痛而皺起眉時,他就緊張得不斷低聲安撫他。
這讓一旁的羅黎尹又開始翻白眼。羅黎伊的幸福當然重要,但這跟眼睜睜看着一隻豬拱走自家白菜是兩回事!
劍氣拔除完後,羅黎伊又累了,他神識本就還未恢複,因此清醒的時間并不長,與他們零散的說了幾句話後又沉沉睡去。為了讓他能盡早恢複跟不打擾他休息,羅黎尹親自把青文冬跟柏玄琴都趕了出去。
青文冬是關心羅黎伊的,但如今他們師徒的相處難以跟以往一樣,于是在拔除完劍氣後本就打算先離開,等過幾日在說。但柏玄琴則是拒絕離開對于羅黎尹的驅趕,他冷着張臉,正要開口時,就被他硬生生推出來。
柏玄琴:「……」原本手上凝聚着魔氣,但又因為羅黎尹那張臉下不了手。
也就是這一瞬間的遲疑,房門就當着他的眼前關起來了。
羅黎尹把門關好、落鎖,還丢了一些陣法隔音,然後回到羅黎伊的床邊坐下。
「談談?」
本應該已經沉沉睡去的羅黎伊慢慢睜開眼,他的雙眼清醒,絲毫沒有剛睡醒的茫然混沌,他撐起身體,羅黎尹去扶他,等到羅黎伊靠在床 頭安頓好後,羅黎尹給他拉了拉玄色錦被,防止他受涼。
「原本以為修道之後,你的身體會健康些。」羅黎尹感慨着抱怨,溫潤的桃花眼有些懷念,但懷念中又帶了些郁結。 「雙生子不是應該什麼都一樣嗎,你怎麼就總是生病呢?」
羅黎伊雖然并沒有真的睡着,但剛拔除完劍氣他也是真的累,加上身體連日勞累還未恢複,臉上的疲憊使他的神色有些憔悴。
羅黎伊神色疲懶的靠着烏木黑灰床頭,神色淺淡的道:「至少你是健康的。要談柏玄琴的事?」
羅黎尹點頭,他坐在床邊隻手撐在身後,半側着身看着羅黎伊,「你打算怎麼辦?」
羅黎伊垂下眼簾,蓋住雙眸,「我喜歡他,而他……平安喜樂全系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
羅黎尹聽了,仰頭看着烏黑床帏。雖然整間房間都以黑灰為主調,但是其中又繡上一些發亮的小明珠,像是夜晚的點點光亮,也像黑暗的微弱光芒。
「伊。」羅黎尹維持着仰頭的姿勢,偏頭看向羅黎伊。 「我希望你幸福,艾琳娜跟艾克也一定是這麼想的,還有那些小不點。」
羅黎伊聽了,搖了搖頭,「這是不一樣的事。尹,你什麼時候徹底在這裡醒來的?」
羅黎尹收回眼神,坐直身體後挪到羅黎伊身邊,将頭靠在他的肩頭上。
「半年前。」
羅黎伊伸手攬住他的身體,微微偏頭,與他靠到一起,「那你也死了啊。」
羅黎尹将臉埋在羅黎伊的肩膀,伸手抱住太過消瘦的腰,悶悶地說:「我們隻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了。」
羅黎伊眼眸半阖,透出的些許瞳孔隻有清淺無波的黯淡無光。他們這一對命運乖舛的雙生子就這樣互相依靠,汲取得來不易的溫度,等過了一會兒,兩人都平複許多後,他們互相放開對方,羅黎尹拿了本本子出來遞給他 。
「我不确定你缺失多少,所以就都記錄下來了。我是依照你的紀錄分次寫下來,所以應該是完整的,要看嗎?」
羅黎伊接過本子,本子封面已經有些陳舊跟磨損,書線跟孔洞也看得出多此使用,書頁甚至都有些泛黃,看得出羅黎尹為了重新謄寫花了很多時間。
羅黎伊拿到這本書,眼眶不自覺的就紅了,羅黎尹看了,有些好笑的伸手抹向他的眼角,「哭什麼,我們是雙胞胎啊。」
羅黎伊眼眶通紅,嘴唇顫抖,羅黎尹便伸手抱住他的半身,拍拍他單薄的背脊,無聲的陪伴跟安慰他。
他們倆人雖然在人格上相差甚遠,但是在性格上卻又無比相似,一樣驕傲,一樣的不肯低頭,那怕有人要他們伏低,就算打斷他們的脊骨膝蓋,他們都會惡狠狠地咬着滿是鮮血的牙,仰頭瞪着前方。
羅黎伊用發抖的手抱住他的半身,羅黎尹很清楚他的心情,這是源自于無助的愧疚跟憤恨,誰也不想用這樣的方式,但是誰也沒能來幫助他們 。
很快的羅黎伊平複心情,等兩人分開後,羅黎尹守在他身邊,看着羅黎伊掀開書頁。
這是一本記載了羅黎伊身為穿越者的始末,跟他用鮮血和屍骨鋪成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