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狹窄的研究室中,除了陳列着大面積的書櫃,上面擺着許多文獻跟參考書籍,房間内的幾張桌面都散落着無數的紙本文件,筆記型電腦和平闆電腦由于放置太久,畫面早已進入休眠狀态,而這個房間的主人則是在研究桌前的椅子上沉沉睡着。
伊.羅伯特因為多天的熬夜而滿臉倦容,他眼下的烏青深邃,眉眼疲倦,他陷入深深的睡眠,他又夢到了無數混亂的夢,有許多的場景都不曾在他的記憶中出現過 ,也有許多的時空背景在其中交錯,但這對他來說很熟悉。
這些未曾見過的場景也好,不曾經曆的時間也罷,甚至是裡面反覆出現的一些人他都不曾遇過、見過,認識過,可是對他來說就是如此熟悉,那是他的人格構成 ,是他的心裡依靠,也是他最後的路标,為在漫長時間迷路的伊引路。
伊.羅伯特是個孤兒,在剛出生的時候就被撿到,然後進行安置,經過長達兩年的尋親都沒能找到家屬,因此進行了出養,在東方的他被美國的一戶中産階級的家庭收養。于是他飄洋過海,來到遙遠的西方,他在這裡成長,學習,最終也在這裡建立事業。
羅伯特夫婦是一對寬容而溫暖的美國人,對于伊從小的與衆不同從沒有投以異樣眼光,而是陪着他一起在懵懂中成長,但好景不長,在他剛上大學的時候他的養父母就因為車禍意外過世,最終寬敞的房子隻剩下他一個人。
在他年幼時,因為經常被惡夢驚醒,羅伯特夫婦帶着他尋找了許多醫生,從最一開始的兒科,到後面的神經科,甚至到了精神科,但是因為那時的伊.羅伯特太過年幼,也找不出任何原因。但是伊每次被噩夢驚醒時,總是能向羅伯特夫婦描述夢中的場景,那些太不像一般孩子的噩夢,所以經過多年尋醫未果,束手無策的羅伯特夫婦在因緣際會下,找到了占蔔師。
他們帶着已經十二歲的伊找到一位中年婦人,這一位占蔔師在看到伊的第一眼,就盯着他不放,那時候的伊已經有些懂事,看到這位占蔔 師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時,在占蔔師開口說話前,伊反倒先開口。
「你有一雙很好的眼睛,先生,可以看見很多東西。」
羅伯特夫人聽到伊這麼說,被吓了跳,這位溫柔的夫人立刻蹲下來,握着伊的手安撫他,同時問:「伊,這位占蔔師是位女士,怎麼稱呼她先生呢?」
但占蔔師卻瞪大眼睛看着說出這番話的伊,羅伯特先生看到占蔔師這副神情,很是緊張得将自己的妻兒護在身後,試探的問:「夫人,您還好嗎?」
占蔔師這下才回過神,他看了看羅伯特夫婦,然後最終看向伊,最後他緩緩吐了口氣,道:「是的……是的,我很好。」
在伊單純疑惑的目光中,占蔔師看着他的眼睛,向他道:「孩子,謝謝你的誇獎,但你的眼睛顯然比我更好,你能看見非常多的東西,但同時你也将會看不見很多東西。這是第一次有人稱呼我為先生,是的你沒有說錯,孩子,我的靈魂裝錯了身體──噢,上帝真是跟我開了一個大玩笑,但既來之則安之,對吧,我用女性的身分生活了近四十年,這是第一次,有人看的見我真實的性别。」
占蔔師聲音輕緩,睿智又風趣的向伊眨了眨單眼,但随即他沉穩下來,嚴肅的和伊道:「但我得很遺憾地告訴你──孩子,你的靈魂我看不透,也不知道你從哪裡來,又會去往哪裡,你将會在黑暗跟混沌中漂泊,你擁有的跟你失去的都是普通人無法承受的重量,盡管如此……噢是的,就算會繼續失去,盡管如此,你也不會停下。」
羅伯特夫人聽到這番話,頓時眼眶泛紅,她心疼的抱住伊,手足無措的低聲安慰着她的孩子,而羅伯特先生聽到這番話,臉色并不好看,他沉着聲音問:「我很抱歉,夫人──但你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我們可以做什麼?」
占蔔師慢慢地靠在椅子上,看向羅伯特夫婦,搖了搖頭,「這孩子的事我很遺憾,即便你們再去找另外一個更厲害的占蔔師,恐怕說出的話也跟我差不多。他的未來你們無法幹涉,但是身為養父母,你們可以好好的愛他和照顧他,給予他溫暖跟愛。」
占蔔師微微拉下他的帽沿,輕聲道:「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或許能給他帶來一些影響。」
羅伯特夫人聽到養父母一詞,像是被吓到似的,慌張地看向占蔔師,又随即看向伊,着急的向他解釋:「你别聽她亂說,什麼養父母的,真是亂說,你就是我們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