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璃夏眼睜睜看着羅黎伊這樣燒盡自己的一切,想起了羅家創始人羅冥音。
他殺盡天下兇惡之人,抽出他們的脊骨鍛造骨鞭,又因殺戮太盛導緻被天道盯上,人有八苦,而他知其中三苦,所以他帶着滿身怨氣在此地鎮守,散去無數修為,操控糾纏在他身上的怨氣淨化此地怨氣,為滿目瘡痍的人間留下一塊淨土。
如今橫天災禍之前,羅黎伊因悟透無情大道,反璞歸真,卻仍舊心系世人,所以在此刻以身證道,羅璃夏握着手中的骨鞭,半年前羅黎伊點醒她,使她終于突破心魔邁入元嬰後期,可她道心仍舊不圓滿。
她是那樣高傲甚至目中無人,她有最好的天賦,最倔強的傲骨,可半年前眼睜睜看着貧民街的孩子趴在死去多時的母親身上痛苦,她才明白傲骨也好天賦也罷,這些都不是她道心追求的東西。
在骨子裡,她跟羅冥音很像,一樣的高傲,一樣目中無人,一樣執着不退。羅璃夏握緊手中骨鞭,怨氣在她的皮膚上留下深刻的扭曲黑痕,怨氣浸染着她的魂靈,可她心神清明,道心越發堅定。
雷劫一道比一道兇悍,天道的意思直白粗暴,要嘛羅黎伊停下歌唱,要嘛就此身死道消,可是羅黎伊對天到這明晃晃警告根本不予理會,甚至在下一道粗壯的雷霆落下時還能勾起嘴角嘲諷。
這天罰都顧不上天地常理,這些天罰雷雲甚至早已破壞了天地之間的規矩,目的就隻是為了阻止羅黎伊歌唱。就算他停止唱歌之後,會有無數生靈慘死在大鬼之下,天道也要不擇手段的阻止羅黎伊。
但羅黎伊這個人更狠,就算被天道這麼直白的下格殺令,也絲毫沒有要妥協的意思,雷聲轟鳴幾乎要撕開天地,但神聖的歌聲卻依舊可以穿透滅世雷劫輕輕飄蕩到每一個角落,甚至是每一個渴求希望的人耳中。
雷劫很快的變的宛如天柱一般的粗厚,砸落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随着深紫殘雷在空中流竄,如冰霧般細碎彌漫在天地之間的冰色靈力散亂破碎,天光讓殘片的冰色靈力閃爍細碎微光。
挂在他腰間的羊脂暖玉被一道極為細碎的深紫雷霆擦過,遠在魔界中,待在魔宮大殿高位之上的柏玄琴撐着頭,垂眸聽着底下魔将們七嘴八舌彙報,但在感覺道留在暖玉上的那抹神識被天雷觸動,那雙深沉漆黑的眼眸猛的睜大,近乎錯愕的直起身體看着人界的方向。
魔将們微微一愣,眼睜睜看着原本漆黑的眼眸慢慢轉紅,他們默默的哽住,柏玄琴神色難看至極,當他的雙眸轉為魔眼看着羅黎伊離開的方向時 ,原本想開口嘗試着詢問的魔将們都識相地閉上嘴。
「本尊去找黎伊,急事交給宵生處理,其餘等我回來再說。」語音為落,因為放出神識感知道人界那裡有人正在受天罰,柏玄琴隻冷冷的扔下一句話 ,身影就消失在魔宮之中。
被扔下的魔将們,齊齊将充滿期望的目光轉向宵生。
宵生:「……」這鍋甩的有點突然,他根本猝不及防。
人界這裡,天罰落下加上散溢在空中的冰晶靈力,讓天地之間呈現出近乎奢華到殘酷的盛大演出,偏偏身在其中的羅黎伊不管不顧,甚至根本不在乎付出的代價,很快的他終于耗光了自己跟天地間的靈力。
而他不過才剛承受近百道天罰雷劫。
被庇護的無數流民有人細細發着抖,雙手合十哭泣祈求,也有的人早已眼前莊重瑰麗的場景震懾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般凡人不懂羅黎伊的險境,可是但凡有點修為的都知道羅黎伊早已透支。
「老天爺求求你……救救我們吧,留一條活路給我們吧……」
「白樂仙君我求你了,隻要你能救我們過這劫,以後我……不是、我全家老小包括以後的子子孫孫,都會把你當成仙人,每天三次加初一十五的拜! 」
「因為那些該死的大鬼,我們都已經無家可歸了,羅小姐……羅小姐求求妳,發發慈悲救救我們吧!好人做到底啊羅小姐……」
那些哭泣祈求的話語在滾滾天雷之中變得模糊,但那些在深淵中無數求救的目光卻怎麼樣都忽略不掉,身處天罰中的羅黎伊聽不見,他的情況也不容許他可以聽見。
但這些羅璃夏跟江萱蘭都聽到了,可她們都隻能看着羅黎伊力竭透支卻束手無策。他們在夢霄門中認識,後來兜兜轉轉竟也牽扯了近十年,江萱蘭看着靈力透支的羅黎伊,平淡無波的雙眸無比焦躁慌亂,握着劍的手指在天罰落下的時候就會微微抽蓄,她緊緊盯着天罰之中的白色身影,連呼吸都放輕太多。
羅璃夏就在她身旁,自然也将她的反應都盡收眼底,她收回波光流轉的平靜眼眸,注視着遠方拼死淨化大鬼的羅黎伊,她對于羅黎伊的情感很複雜 ,由其是在知道這個很有可能不是自己的血親更是。
可是當她懷疑起這個人的圖謀前,她最先想起的卻是十四歲的羅黎伊隻身擋在她跟羅印升之間捍衛她的背影,還有修煉無情道後一身冰寒的他為她彈琴靜心的畫面。
就算這個人來路不明,有所企圖,但羅黎伊對她這個無親無故的人一直都很好。
陰郁沉重的天際下,每一道深紫雷霆落下将天地染上不詳的深遂紫墨時,離更蘭都盯着羅黎伊看着。
當羅黎伊懶得管他,自顧自的前去淨化大鬼的時候,離更蘭一直看着他,那雙無機質的漆黑眼眸倒映出那抹深紫雷霆中模糊的潔白身影,随着 雷劫落下的越多,毫無波瀾的死寂在他臉上逐漸有變化,羅黎伊的舉動徹底挑起他的興趣。
他眉毛微微挑起,嘴角有抹似有似無的笑,對他來說羅黎伊确實是他從未見過的類型,這也是他為什麼特地毀掉跟羅黎尹之間的約定,布局 殺他的原因。
世人本就肮髒,除此之外還無知怠惰,除了他深愛的女人之外,其他的生靈的生死悲哀跟畜生的嚎叫沒什麼區别,他隻覺得吵雜而已,根本不能理解他人的痛楚是什麼東西。
甚至他連自己深愛的女人,為什麼不能滿心滿眼的隻有自己都覺得奇怪。
他分明将所有誠意奉到她眼前,将他擁有的一切都與她共享,可是那個女人卻恐懼害怕他,隻因為他曾說過,修為低落的人族會随着時間老去,他想找個方法把她永久保存而已。
因為愛她,所以想留在她身邊,陪伴她到亘久天長,有什麼不對。那個女人不願意,他隻好用粗暴的手段留住她,可是當時間流逝,他發現不會動的女人跟他想像中的不一樣。
太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