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文冬在靈力耗盡後就倒了下來,而在幻境被修補完成的瞬間,蕭亦雪又被賦予了意識,他像是突然回神一樣,倉促伸手接住倒下的青文冬,他神色緊張,慌亂的神情讓他失去了所有鎮定,甚至連指尖都在無意識地顫抖,邦緣光見他如此,便裝出擔憂的神情上前一步關心。
「突然說着話,怎麼這位少俠突然就倒下了?我稍懂醫術,可否需要協助?」
蕭亦雪扛起青文冬,牙關咬了咬,眼簾似要擡起,但最後他撇開眼神瞪着他處,語調不善的開口:「阿冬不喜有人詢問他從何處來及家住何方,你們不要再問,如若可以,不要再靠近我們。」
看來剛剛青文冬被邦緣光他們的話刺激到,才導緻靈力失控,但是從靈力失控開始到被安撫下來的這段時間,對大鬼虛境的幻影來說并不存在,所以蕭亦雪的認知應該是突然說着話,青文冬就被刺激到而倒下。
在羅黎伊的記憶中,青文冬不是冷硬又别扭的模樣,就是因傷而病弱的清冷模樣,但他一直都是心緒安定情感穩重的人,可先前才連續經曆蕭亦雪跟羅璃夏兩人的死,此刻又見到截然不同的青文冬。
他甚至不清楚青文冬跟蕭亦雪之間的關系。
羅黎伊深怕又忽略了什麼,不自覺的繃緊了神經,他怕因為自己的大意,又将導緻誰要死去。
羅黎尹拉了他的袖子,然後将一張銀制的半臉面塞到他手裡,他微微側頭,見羅黎尹已經戴上面具,他才想起他半身之前坦承他有騙過蕭亦雪和他合作,如今又看他這遮遮掩掩的樣子,怕是青文冬的心魔也認得出他的樣子。
羅黎伊撇了羅黎尹一眼,眼神中有些淺淡的責備,羅黎尹被看的心虛,卻還是将面具塞到他手裡,羅黎伊不抗拒的将手中的半臉銀制面具帶到臉上,而柏玄琴見邦緣光與蕭亦雪陷入膠着,便上前協助交談。
「失禮,他們是我們同行的友人,他們可是做了什麼,冒犯你們了?」柏玄琴收斂一身魔氣跟莊重威嚴,此刻的他無比接近六年前那個下山扶道的仙長,羅黎伊因此失神了一瞬間,還是羅黎尹牽住他的手用力的捏了下,才讓他回過神。
或許是真的愧疚太深,他早知道讓柏玄琴成魔的契機,可是他不能阻止他成魔,因為他們需要柏玄琴控制虛噬界,或許就是因為如此,羅黎伊才會再見到這轉瞬幻夢而恍惚。
蕭亦雪見柏玄琴客氣又放低姿态,他也不能再态度尖銳的抗拒,他态度稍稍緩和了一些,卻仍舊敵意不減:「沒什麼,隻不過阿冬聽不得有人問他從何而來,他心神不穩,我得帶他找個地方安頓調息。能否讓我們離開了?」
柏玄琴向他行了個簡單禮,并提議:「我們在扶風客棧已有落腳處,我見這位少俠确實狀況不佳,也是我們的友人冒犯再先,不如先到扶風客棧讓這位少俠調息,如何?」
「……扶風客棧?」蕭亦雪眉間有些放松了敵意,卻仍舊警惕:「那間客棧隻收權貴,就連修仙者也幾乎不收,你們是什麼身分?」
柏玄琴聲音平和的繼續安撫他:「我們都是散修,在路上偶遇後對修道一路頗聊得來,便同行一段。我們也是初來乍到,但此處的柏家似乎得到什麼先機,找到我們後便将我們奉為上賓。」
他說到此處,不隻掠過很多細節,也講的簡短,果然讓蕭亦雪不自覺深思,而柏玄琴接着道:「等安頓好這位少俠,你有什麼樣的疑問我們都可商讨,你對我們有警惕是當然的,但扶風客棧的名聲我想你是聽過的,既然我們能在此處落腳,至少不是來路不明之人。」
蕭亦雪扶着失去意識的青文冬,在柏玄琴溫和的勸說化終于被勸動,肯帶着青文冬跟着他們先回到扶風客棧。
路上邦緣光跟帶上半臉面具的羅黎伊、羅黎尹兩人簡短地交換了一些資訊,得知現在的狀況,他們腳程很快,将柏家的相關資訊交流完後,他們也到了扶風客棧,在門口等候的小二看到他們這陣仗,迅速俐落的安排好所有事情,甚至派人去找了大夫,但被柏玄琴攔了下來。
這裡的青文冬是心魔所化,雖然不是誤入的生靈,但他這狀況給這裡的幻影大夫看八成也是看心酸的,還不如他們幫忙看着。讓蕭亦雪将青文冬安頓好後,柏玄琴給了一些安魂跟凝聚神魂的藥物,其餘的蕭亦雪似乎也很熟練,他照顧好青文冬後,便守在他身側,于是他們也很識相的将空間留給他們。
讓蕭亦雪負責照顧青文冬後,他們其餘幾人都聚集到一間房間,交換各自得到的資訊。
「我懷疑這位望月君是心魔所化。」邦緣光直言,如寶石般的鮮紅色的瞳孔看着他們,「兩位應該有所察覺,你們彈奏的曲目并非安神一類,依我所感反而帶有魔性。這位望月君并沒有其他幻境中人的慣性,而且與我接觸過的望月君有所差異,我想大抵不是幻境所化。」
這間房間很寬敞,即便他們六個人都待在這個房間都不顯擁擠,低調奢華的擺設顯得雅緻貴氣,輕盈薄紗挂在頂梁之上悠悠垂落,暖香淺淡的飄散在房間,輕軟舒适的床已經鋪好,原木桌椅鋪上精緻的桌布跟椅墊,連地面都鋪着質地柔軟的地毯。
他們各自在房内找了自己的位子待着休息,羅黎尹坐在鋪着軟墊的椅子上,單腳支棱在椅子上,「我遇到他們的時候,隻交流了兩三句,倒是沒有往這方面想過。但青文冬的心魔确實根本人相差甚遠,不隻膽子小,大點的聲音跟些火光亮都能把他吓散。」
韶逸盤腿坐在椅子上,單手撐着頭盯着羅黎尹,如水晶般透徹的淺紫瞳孔此刻轉為深邃的紫眸,「你為什麼對望月君的心魔這麼了解?把心魔放進落仙谷的不是清華君,是你吧?!」
羅黎尹神情懶散,不怎麼想理會韶逸的追問:「我又沒說過是清華君放的,誰放的也無所謂吧,青文冬這人是劍道天才,道心渾然天成,他的心魔也不帶邪性,反而可憐的很。」
柏玄琴進了房間後,一直在忙碌,直到現在才有空讨論:「望月君似乎年少時曾遇過一些事情,我隻知清華君是因此事與望月君有嫌隙,但是心魔是否與此有關我不能斷言。」
柏玄琴從進房開始,就忙着安頓羅黎伊。
他對羅黎伊的身體狀況有些敏感,但凡他皺點眉柏玄琴都要不舒服,把人安頓在床上,并在羅黎伊強烈的抗議下才終于讓他在床邊坐下,但他還是給羅黎伊張羅了熱茶跟些許糕點,讓他可以暖身墊胃,看的羅黎尹白眼狂翻,連韶羽都沉默無比的看着魔尊忙前忙後。
羅黎伊很想讓他别忙,畢竟他一個陸地神仙境沒這麼脆弱,但是又看他樂在其中,頓時心情複雜,之後轉念一想,這顆大石頭自從心魔歸化,整個人都不怎麼像魔了,而他道心又與他有關,不如順其自然也好。
于是他心境開闊,拉了終于忙完的柏玄琴到身邊,讓他一起坐下休息參與讨論。
羅黎伊問:「既然此處的望月君是心魔所化,或許可不用照着幻境的規律走,我覺得他這邊仍能試上一試。妖尊,你們先前是在與望月君說什麼,怎麼使他心神動蕩的如此激烈?」
坐在桌邊的邦緣光姿态有些随興,他單手靠在桌上撐着下巴,微微皺眉:「本來是為了讓他們放下戒心,所以我們主動說了自己的來曆,起初望月君跟清華君都沒什麼特别反應,望月君也告訴我們他是一座偏遠村落的出生,因緣際會才認識清華君,他與我們交談時神色如常,但他不知道看見什麼,突然變得驚恐無比,然後靈力就暴動了。」
韶羽這時也道:「我是有聽到遠處有煙花的聲音,會不會是望月君的心魔害怕巨大的聲響?」
羅黎尹懶散的靠在椅背上,身體的姿勢越發難看,「也有可能吧。他的心魔是真的膽小。」說着,他像是軟骨頭似的癱在椅子上,唉聲歎氣。
「……你若要死,我可助你。」韶羽冷冷的撇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