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訴我，這其中，是否有誤會？」慕竹雁握緊手中劍，便是握着心中道，他看着羅黎伊，那雙樸質的眼眸像是要看穿他的真心。

慕竹雁低語：「是否……有冤屈？」

「沒有。」羅黎伊側着身，眼神輕撇着慕竹雁，那雙桃花眼中的溫潤煙雨已經枯竭，剔透幹淨的冰雪也消融殆盡，隻是一望無盡的漆黑。 「我走我道，不曾違心，沒有冤屈。」

「慕仙君，都是我願意殺的。」

聽到羅黎伊這番平靜的回答，慕竹雁微微松開了握着劍的手，然後他重新握緊劍柄，卻擡手将劍歸鞘，他垂眸看着眼前倒在地上虛弱的魔界子民們，而後重新擡眼，他看着羅黎伊的眼神不再有光，隻剩一往無前的固執及決絕。

「那我便要殺你。」慕竹雁輕聲低語，他的聲音輕緩，像是過往無數次礁島羅黎伊執筆、練劍似的和緩，可語句中不再有溫和及包容，隻剩冷冽的殺意。 「你滅我師門，又為禍天下，其中恩怨無法清算。三日後我便同天下門派前去讨伐你。」

羅黎伊聽到這番話，微微歪頭，嘴角露出一抹淺笑，對慕竹雁道：「我等着你們，來替我開路。」

語罷，他轉身離去。幾步距離便回到夢霄門中，一回到主峰的主殿中，他就看到羅黎尹站在望生石前，神色不怎麼好看，他臉色凝重地看着望生石，直到羅黎伊回來他才回神，轉身去迎他。

「回來了？狀況怎麼樣？」羅黎尹一如過去幾天伸手握住羅黎伊的手，兩人将天下怨氣互相在彼此體内傳遞，直到達成平衡後才各自收回手。

羅黎伊稍微習慣了下神識中的鬼哭夜嚎，神色清明的回答：「尚可，不影響我思考跟行動。」

羅黎伊畢竟修的是仙道，即便因為羅黎尹的關系可以涉足鬼道，卻絕非是可以修習鬼道的資質，再加上他共感人的特質，神識對于負面情緒特别敏銳，更不适合去吞噬怨氣，要不是因為實驗設施那邊情況有變，羅黎尹是絕對不可能答應讓羅黎伊去做這些事的。

羅黎尹與羅黎伊共享部分感覺，知道他沒有說謊後，才說起他剛剛短暫聯系原本世界得到的情報。

「戰争已經進入後段，實驗的速度加快了。」羅黎尹将剛剛得到的情報告訴羅黎伊，「沒有時間了伊，我們最晚明天就得回去，否則剩下的孩子就都得死。你不要管這裡了，虛噬界是千年以前出來的東西，這裡的人不管怎樣都有辦法，但那些小不點真的沒有了。」

羅黎伊緊抿着唇，他們兩人都站在望生石前，他知道羅黎尹沒有騙他，可是他也知道他告訴他的情報并不全，缺的部分并不影響他們要做的事跟判斷，所以他始終沒有過問。

羅黎伊轉頭去看着望生石，望生石的外觀就像是一顆透亮的水晶，裡面偶爾會有雲霧流淌或是與落星滑落，因為六年感悟，他與望生石一直都有微妙的連結，所以他也大概知道通訊的大緻内容。

他知道羅黎尹沒有說謊，隻是隐瞞了他一點小事，也知道他一直想要讓他放棄這個世界，畢竟兩邊相比，還是原本的世界更加急迫。

可是如今他已經無比接近天道，他的直覺告訴他，這隐瞞的一點小事他若是知道，恐怕就已經不是小事了。

「尹，我能跟蘿琳聯系一下嗎。」羅黎伊看向羅黎尹，「我許久沒有見到她，讓我看一看她吧。」

羅黎尹看着他，拒絕道：「蘿琳剛做完實驗，睡了。」

沒有說謊，羅黎伊知道他的半身說的都是真的，于是他再問：「那告訴我通訊的方式，我也想看看他們。」

羅黎尹仍舊拒絕，「通訊的方式是我建立的，通訊的人也是我選的，我最清楚怎麼避免反追蹤，伊，你要知道，那邊的科技進展遠超過你曾去過的所有時空，他們已經快要可以穿梭時空了。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存在，甚至是這個世界都太危險了。」

是真的，羅黎伊知道羅黎尹說的都是真話，他便沒有再追問，而是問了其他事。

「實驗進度到底到什麼地步？你一直不告訴我現在的實驗到底在做什麼，我什至不知道當年他們拿我們做的實驗是什麼。」

羅黎尹感知道羅黎伊想追根究柢，皺起眉，「不管他們做什麼實驗，都不妨礙我們回去。伊，你問這些，隻是想留在這裡，等到可以确實關閉虛噬界才要走，但我跟你說了，他們不能等！」

羅黎伊在羅黎尹向他低吼完，沉默了下來。

羅黎尹突然感知不到羅黎伊的任何情緒，他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他慌張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太過咄咄逼人，和不斷在兩邊世界穿梭的他不同，羅黎伊是真真切切的在這裡生活了十年，他對這個世界有無比深厚的感情，可他剛剛那番話，是在逼羅黎伊做出選擇。

一邊是他不惜經曆無數次死亡都要救的孩子們，一邊是他付出所有真摯情感相護的塵世，不管哪邊羅黎伊都不可能放手，不管放了哪邊羅黎伊都得道心崩解，所以他們才會計劃到如今地步。

羅黎尹很愧疚，又心疼被他逼迫的羅黎伊，他放軟态度，伸手去抱抱他的半身，可他才剛剛碰到羅黎伊，就被他猛的一把推開。

羅黎尹錯愕不已，可他失去重心的後腳剛剛踩穩，就猛的下陷，他的視野被一片混沌猛的吞噬，他失去了與羅黎伊的所有連結，他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隻在被吞噬的刹那間，看到了羅黎伊溫和凝望着他的最後一眼。

他心中猛的一悸，那眼神無比溫柔透徹，就像是過往他無數次對着艾琳娜撒謊，卻都被這名美麗溫柔又厲害精明的女人識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