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号341？哈哈，你竟然長這麼大了，我突然間還真的沒有認出你。」

慵懶頹廢的嗓音像是混着煙嗓，滿臉胡渣頭發雜亂的男人叼着煙，眼底有着仿佛永遠消不掉的烏青，理查德微微彎着腰，似乎原本在調整什麼，在看到滿臉錯愕的羅黎伊時，嘴角裂出了笑容。

像是看到逃跑的實驗白鼠被抓回來似的從容及滿不在乎。

羅黎伊思緒在刹那突然就空白了，他反射性的回身甩出一道濃厚的怨氣試圖将慕竹雁跟邦緣光兩人都推出大殿，可怨氣才剛剛接近邦緣光就被周身的福澤度化，這矛盾又不該出現的場景讓羅黎伊不知所措的恐懼，他的四肢幾乎僵化，可他又想起羅黎尹說過，另外一端的聯系點是蘿琳，而且蘿琳是不能主動跟他們聯系的。

因為怕實驗人員發現，所以一直都是由羅黎尹跟蘿琳确定好下次聯系時間，然後在由羅黎尹主動聯系，蘿琳是沒有聯系他們的方法的。

「……」極端的恐懼幾乎扼住了羅黎伊的呼吸，他嘗試着要張口說話，卻隻有一些氣音，他不自覺地低下頭擡起手撫向自己的頸子，理查德見狀卻笑了聲，調侃的開口。

「怎麼？脖子還會痛？當初我看你拿着鈍刀從早割到晚也沒有退縮，我們都以為你的痛覺在實驗中喪失了……啊，還是PTSD？」

「……你、你們對蘿琳做了什麼？」羅黎伊終于能發出聲音，可他的嗓音卻被恐懼浸染透徹了，他隻感覺自己周身的空氣都凝固，連呼吸的權利都被奪走，而自己則被無數看不見的恐懼束縛住四肢，固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這個散漫又懶散的男人幾乎是羅黎伊無法抹去的夢魇，他跟羅黎尹的實驗幾乎都是由他制定，每次實行他也都在旁邊，到了後面，他看到理查德就會本能的恐懼，而這份恐懼在經曆無數次穿越跟死亡，仍舊深刻的刻印在他的靈魂。

就像是主人對家畜的烙印，沒有任何的方法可以消除。

「羅黎伊！」慕竹雁發現他在看到這個男人的瞬間，立刻就陷入了無比明顯的恐懼，他上前就抓住羅黎伊的手要将他拉到身後，可這個舉動卻驚動了羅黎伊。

羅黎伊反倒驚恐的擋在他們身前，試圖将慕竹雁跟邦緣光都藏在他身後，可他渾身都在顫抖，連飄在他身前的神武伊都因為他的情緒極為不安定，而忽隐忽現，無法保持實體。

理查德看着羅黎伊的行為，也隻是感覺有趣的笑眯了眼，然後才悠悠回答羅黎伊的問題：「雖然你跟342沒死，我也猜到你們大概别有意圖，但我還真沒想到你們竟然可以跑到别的時空，倒是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驚喜。你們為了跟這裡保持聯系，不是在353腦袋裡弄了什麼嗎，雖然我還沒搞清楚是什麼，但把大腦剖開之後接上機器，倒還是能用。」

羅黎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雲淡風輕地說着這些話，他耳邊失去了所有聲音，呼吸徹底被奪走了。隻覺得自己如墜冰窖，心髒被淹進冰冷的寒水中一點點遏止住跳動，刹那間他周遭的聲音都仿佛消失了，隻剩下眼前的男人，跟他剛剛說的話。

他剛剛說……他把蘿琳的大腦……剖開了？

那個有着一頭美麗紅發，每日乖巧梳成麻花辮，有着一雙比夏日午後森林更加翠綠眼眸的貼心孩子，那個有着和他相似特質，也能與世人共情的蘿琳……沒了？

羅黎伊顫抖着朝他踏出了一步，聲音顫抖破碎：「你……你說……」

邦緣光目光一凜，他見羅黎伊渾身的怨氣不受控制的散溢出來，進而吞噬他的身軀，甚隻連他的靈力都在失控，四周已經結出了冰霜，他連忙扣住羅黎伊手腕的命門，往裡面灌輸靈力，這本是所有修士都會本能防衛的位置，但羅黎伊此刻卻心神慌亂到連自己的性命都顧不上了。

邦緣光怕羅黎伊此刻就會墜入心魔，連忙用靈力附上嗓音，低喊他了聲：「仙君！靜心！」

可這聲強制的呼喚沒能換回他的心神，羅黎伊驟然聽到蘿琳被他們剖開大腦而死，覺得自己真的要瘋了，他的瞳孔不受控制的顫動，卻仍舊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他能在無數的穿越中，忘卻記憶、抛去人格、在沒有希望的絕路上迷茫前行，就是因為有仍留在孤兒院的孩子還在等他，所以羅黎伊才能不斷的在瘋狂與清醒中保持着理智。

他不能相信。

「蘿琳……孩子們呢？！我們的弟妹呢？！」羅黎伊神色已經因為憤怒跟恐懼而變得猙獰，那雙桃花眼銳利的仿佛刀刃，他恐懼到極點反而憤怒如烈火噴發，即便他被慕竹雁扣着肩膀，又被妖尊扣着命門，他們二人卻還是硬生生地被羅黎伊一步步往前拖去。

可理查德卻好整以暇地看着羅黎伊發瘋似的憤怒，似乎就是在等他這句話。

「當然沒有死，人死了大腦的機能也會停止……啊，說起來，你跟353有三年沒有見了吧。」理查德這話一出，就讓羅黎伊愣了下，而他向旁一擡手，兩名渾身包裹嚴實的實驗人員推着一面鏡子過來。

理查德聲音慵懶，下巴滿是胡渣的臉無所謂的笑着，「來，讓你們見個面。」

鏡子慢慢挪到投影前，鏡子裡的影像自然也被他們所見。一個冰冷的實驗台上，被無塵布料墊着，最先看到的是慘白的孩子雙腳，随着鏡子往前推，瘦小的身軀上穿着的是破舊的碎花小洋裝，紅色的發絲原本是編成麻花辮，但此時已經有些散開，一雙瘦小蒼白的手靜靜地搭在身側，十指的指尖指甲全都外翻了，甚至都還殘留着鮮血。

羅黎伊僅僅是看着這些，就認出了這實驗台上的人不是蘿琳就是蘿娜，他發抖的越發厲害，周身的靈力跟怨氣反而因為他恐懼過什，而流轉凝滞，就在他身旁的慕竹雁跟邦緣光還來不及細想這影像中的孩子究竟是誰，就先注意到羅黎伊這不正常的恐懼。

鏡子慢慢推移，實驗台旁出現了許多機械，上面有部分是顯示孩子的體征，心跳雖然微弱，但還在跳動，腦袋的波動異常活躍，血壓甚至都是正常的，可是鏡子往前推移到完整映照出實驗台上的孩子時，羅黎伊連顫抖的力氣都沒了，在理查的調笑的視線中跪落下來。

實驗台上的孩子，确實是蘿琳，比他印象中還稍微在長大了些，半開的眼睛，仍是那雙漂亮清澈的翠綠色眼眸，可是卻失神無光，鮮血順着她的額頭往兩旁留下，耳朵都已經被鮮血浸泡住，而她的頭顱已被打開，大腦暴露在空氣中，無數的電線插在大腦裡，電線的另外一頭就是與他們通話的機器。

在羅黎伊跪落在地時，慕竹雁隻勘勘來得及拉住他的手臂，可是他目光也錯愕驚駭地看着影像上的孩子，那是與他們人族不盡相同的五官跟發色，但是能看得出這姑娘很年幼，他甚至能透過她偶爾微微起伏的胸口，及微弱的呼吸，看出她竟然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