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衆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回他,當然也有不知該如何與他對話的原因在,畢竟不久前羅黎尹還在三界之前放話,說他們若敢讓羅黎伊難受,他便将三界屠個幹淨,是真是假未可知,但他确實有一身殺戮之氣環繞,雖然怨回刀已折,但他本也是吞食怨氣修煉而成的殺戮道,其中壓迫并不亞于羅黎伊的無情道。
慕竹雁輕咳了聲,向羅黎尹說明:「神魂若未完全散溢,多少都有些補救辦法,但像魔神這樣已經消散于天地間,恐怕唯有天道出手才能挽救。」
衆人聽到天道二字,神色都十分複雜,畢竟他們兜兜轉轉,各種誤會層層疊加,誤會善者,又讓無辜者頂罪,甚至讓大好前途的年輕人殒命,他們以為的敵人不是敵人,以為的大道不是大道,而最終山河将傾,才發現原來罪魁禍首就是天道。
這一真相就算已經宣之于天下,但在場追求大道的衆人多少都覺得有些心境不穩。
心境穩如老狗的羅黎尹聽到慕竹雁的話,整個人肉眼可見的喪起來,卻還是不死心:「不然我去把天道打一頓?反正本來就是它惹出來的禍,落葉歸根,讓他出來負責。」
羅黎伊在這時冷冷開口:「落葉歸根不是這樣用。」
羅黎尹聳了聳肩,表示他對于中文的博大精深不懂,也不想管。
邦緣光聽了羅黎尹的話,正想反駁他,畢竟天道的難纏有目共睹,好不容易讓它安分下來,說什麼也不該再去把它招惹出來,但他又轉念想到羅黎尹本來就是以天下衆生怨氣修練,這份天下怨氣本就代表着三界衆生,連天道都要讓他一步,若他真的要去毆打天道,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邦緣光:「……」
偉大的妖尊張了張口,又複歸平靜,第一次感覺自己竟然會不知道該說什麼。
思路清晰的江政慈開口,試圖阻止羅黎尹:「我認為最好不要,天道剛被望月、魔尊、妖尊三位打回原形,現在的天道依附于魔尊的神力,又托生于望月的輪回道,如同出生嬰兒一樣并無意識跟實體,一來你是打不到天道的,二來有點以大欺小,不太好。」
羅黎尹卻理直氣壯,「我是個壞人,以大欺小有何不好。」
江政慈:「……?」他頭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坦蕩蕩地說自己是壞人,神色空白了下。
青文冬此時神色陰沉,宛若白鬼夜叉地盯着他:「羅黎尹,不要逼為師揍你。」
羅黎尹:「……」
他撇了撇嘴,徹底安分下來。
羅黎伊見他半身終于乖了,簡直都要崇拜起青文冬了。
自己半身被兇的安分下來,終于不用他出手打人,羅黎伊無比欣慰,深刻覺得青文冬真的是太厲害了,竟然可以把羅黎尹管得服服貼貼,要知道他這半身除了他的話,就隻有艾琳娜跟艾克管得動他,而且還要艾琳娜兇悍起來才管得住。
而青文冬隻要一句話,就能讓羅黎尹安分,不愧是他師尊。
在旁邊從頭到尾把羅黎伊跟羅黎尹這對活寶的活躍看完,并且快樂的笑完後的江琴楓,在江萱蘭平淡又略帶警告的注視下,終于正式參與話題。
「你也不用過度擔心,修練一事本就要慢慢來,封界印不是至少可以撐一百年嗎?你就好好學魔神給你的大全,若有困難我與師尊還有師兄都能幫你。」江琴楓見羅黎尹模樣乖巧聽他說話,接着鼓勵他:「魔神喔,你好好想想,若有天三界對不起黎伊,你要收拾天下一頓豈不是簡單的很? 」
衆人:「……!」
在場大部分的門派家族,甚至妖界跟魔界的諸位都一臉恐慌的看向江琴楓,神色極為驚恐,簡直不願意相信名滿天下的江宗師竟然會講出這種鬼話。
江琴楓被衆人這麼一看,慢條斯理地搖着扇子,悠然自在地看回去:「不好意思啊,師門傳承,本宗師就是護短。再者隻要諸位往後不要被豬油蒙心,去欺負白樂仙君,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在一旁悠哉喝茶的邱雪卿聽到這番話,輕輕笑了聲,她沒有說話,但神态表現的都是支持江琴楓這番話。
在場的夢霄門諸位對江琴楓的話沒有太多反應,泰然自若的很,這段日子風風雨雨太多,驟然平穩下來,其實讓許多人其實都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但當江琴楓講出這麼理所當然護短至極的話,卻讓衆人不可避免地想起夢霄門的行事風格。
從以前到現在,夢霄門一直都是在凡人之間最被廣為人知的門派,因為他們總會往最危險的地方去平災救難,但同時他們也護短的很,最有名的就是清華君蕭亦雪,但凡有人辱沒夢霄門的名聲,那必定會遭到他嚴厲而小氣的報複。
天下動蕩,三界變換,人界的各門各家都換了不少新面孔,唯獨夢霄門仍舊不改初心,一往直前遵循自己的大道。
在場衆人有的陷入沉思,有的則是無話可說,但羅黎尹卻懶得理這些人各自的盤算跟想法,他就着江琴楓的話想了想,覺得十分有理,也覺得很受用,連帶地對收拾魔神扔給他的爛攤子都感到不那麼排斥了。
見羅黎尹有些接受了,柏玄琴趁此機會又推了他一把。
「成神之後,便擁有可以離開此界的能力,或許你可以到其它時空尋找想見的人。」
原本這番話是想推動羅黎尹接受這件事,可卻反倒讓羅黎尹跟羅黎伊都一同沉默下來,他們一模一樣的桃花眼同時垂落眼簾,羅黎伊溫潤的桃花眼蒙上陰影,雖然平靜自持卻有些怅然落失,而羅黎尹更明顯些,溫雅的眼眸落上陰影,竟反倒讓他流露出茫然跟猶豫。
他們這模樣很明顯就是被說到傷心處,但在場除了柏玄琴外,其實大部分人都不清楚他們的過往,頂多隻知道兩位白樂仙君在原先的世界遭到無比駭人的虐待,但又挂心留在那裡的弟妹,才在死後執念不散,自此穿梭在無數時空中尋找拯救弟妹的方法。
而柏玄琴看他們反應,多少有些猜測,但他并沒有說出口。
三界聯合會談結束後,衆人歸去,且因為羅黎伊跟柏玄琴的大婚就在近日,所以他們兩人其實也很忙,羅黎尹便一個人回到了廉淵峰。
自他跟羅黎伊醒來後約半個月,就不用如影随形地待在同一個房間,于是羅黎尹自己去弄了間小房子出來,跟羅黎伊一起簡單裝飾了下,羅黎尹便在廉淵峰安了家。
關于繼承魔神這件事,其實羅黎尹知道他并沒有選擇權,他隻是想耍賴似的看看有沒有其他方法可以逃掉,但如今看來他是真的沒有,于是羅黎尹心态平穩,他知道接下來如果沒有意外,直到他完全繼承魔神衣缽前的這段時間,夢霄門就是他落腳的地方了。
他的半身如今有了道侶,有了家,他也不該像從前那樣把羅黎伊霸占着,畢竟小倆口感情哪麼好,又經過這麼多波折,也不容易。
羅黎尹拎着酒,獨自一人坐在崖邊看着風卷雲疏,大亮的天邊慢慢被紅霞暈染上夕陽的光輝,直到日陽落下,最後一抹日暮餘晖的重彩淡去,天際漫上墨藍又浸染上黑夜,直到星鬥在天際鋪散開來,淺淡的月白散落在山水河流間,羅黎尹才拎着早已空了酒瓶,緩緩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