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許能解釋一部分他冷淡的風格,見慣了屍首的法醫,大概是會比一般醫生更冷靜。
大概是他的失憶問題沒有太多需要交代的,沒過多久,心理醫生轉身離去,黑澤醫生卻在病房門口停留了片刻,他擡手似乎是要拿什麼東西,但沒有拿到便放下了。
胸前口袋……病人下意識地想:是要抽煙嗎?
下一刻,黑澤醫生轉過頭,正好與他對視。
黑澤先生實在有雙冷淡又銳利的眼睛,哪怕隔着一個病房的距離,都能感覺到一種被注視的刺痛感,激發出人内心中防備的本能。
要不是知道對方為自己做過什麼,他可能會忍不住從枕頭底下掏槍……嗯?枕頭底下為什麼會有槍?
病人感到大腦一陣鈍痛,連忙閉上眼睛平複,等再睜開的時候,黑澤醫生已經走到眼前,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他走路也沒有聲音啊……也?
病人的頭腦越發混亂,他真有些好奇自己失憶前是做什麼的了。
黑澤陣打量着床上的病人。
三年的卧床經曆使得他面色蒼白,所謂的喪屍病毒在調整臉色方面顯然沒有任何幫助,隻讓那張臉更加沒有血色。
不過,因為本身相貌柔和的緣故,這一片慘白的臉看着并不可怖,倒是很容易激起人的同情心。
再加上那雙透着倦意的眼睛和虛軟的身體狀況,很難看出來是個前卧底警察。
不過,從他醒過來之後的行事來看,哪怕失憶,這人應該也不會是那種願意一直躺在醫院裡的類型。
黑澤先生在心裡歎了口氣。
當初隐瞞下死而複生的消息,将這人送來醫院,隻是随手為之,沒想到他還能醒來。
一個醒來的失憶者,可比無知無覺的植物人麻煩多了。
植物人隻需要花錢養着,活人卻會思考,會好奇,會自己做決定,本來就容易引起麻煩,更别說這個人原本就是死而複生的,還牽扯到組織和世界末日……
人畢竟是自己帶過來的,也是自己同意喚醒的,黑澤先生沒有良心,但以他的責任心,還不至于把這麼大個麻煩扔着不管。
好在,系統除了會帶來麻煩,也還有些幫助,他簡單看過對方的資料,算是對此人有所了解,加上方才的觀察,基本可以确定,失憶沒有讓諸伏景光的腦子壞掉。
就是說,他也不會是很難交流的類型。
病人痛苦的神情漸漸平複,仰起頭與醫生對視,他微笑的神色中完全看不出剛才腦子裡在想着拔槍。
“失憶症恐怕不好治吧?”他這樣說着,神情卻沒有多少陰霾。
黑澤醫生語氣平和地說:“心理醫生的意思是不要勉強,也許自然的就想起來了。”
這好像還是醒來之後,黑澤醫生第一次直接和自己說話,病人笑了笑,溫和地回答:“我不會勉強的。”
“要是想起什麼了,可以跟我說。”黑澤醫生的回答很官方,好像在複述心理醫生的發言,“也許能找到你的親人。”
病人乖乖點頭,心裡覺得有些抱歉:但是,覺得自己枕頭底下有槍這種事情,應該不是能随便說的吧……
為了緩和歉意,他主動問道:“您不認識我的家人嗎?”
“我們一直不知道你叫什麼,”黑澤醫生直接跳過了所有關于個人身份的問答,“所以都用房間号稱呼,803。”
這說法讓病人無奈地笑了笑,他也知道,在經曆了方才那些事情之後,自己的話顯得有些明知故問了。
好在,黑澤醫生似乎不太在意對方打岔的原因,繼續說道:“你先在這修養,我會讓醫院給你雇個看護,看恢複情況決定出院時間。”
病人腦海中還有一堆想知道的事情,但一時不知道接下來該從哪問起,便繼續乖巧地點頭,哪知黑澤醫生看他像是聽進去了,道了聲“那就這樣”,轉身欲走。
他走得這麼幹脆,讓人都沒反應過來,病人連忙出聲:“等等——”
那聲音還帶着一點沙啞,透出急切的意思:“那個,我是……怎麼會來這裡的?”
他沒有多想,直接問了個最在意的問題。
醫生的腳步停住了,他轉過頭,神情有些微妙,但并不是意外之意。
他顯然清楚病人一定會向自己提問,而且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早有一些想法。
此時,醫生微微沉吟,以略帶思量的語氣說:“關于這個,你比較想聽大衆版本,還是真實版本?”
“你要跟他說實話嗎?”系統震驚地說。
“靜音。”黑澤先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