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瑜正色道:“從前是溪瑜失禮,謝陛下不責之恩。”
以前的沈溪瑜可放肆了,見到虞帝時,要麼膩在叔父身旁喊一聲“陛下”,要麼就站着道一聲“叔母”,鮮少這般規規矩矩地行禮,虞帝也從未斥責過。
沈皇貴君寵着沈溪瑜,虞帝待他也是十分縱容。
可沈溪瑜現在怕極了這份縱容。
他始終記得,嫁給符瑾後初次參加宮宴,虞帝看向他冰冷又淡漠的目光。
還有那句疏離殘忍的話:
“既嫁了妻君,就不算沈家人了。”
沈溪瑜不明白,對他和叔父都很好的陛下為什麼會變,還變得那樣陌生。
一時能極盡寵愛,一時卻又能冷眼相待,這就是帝王麼。
現在的沈溪瑜,不敢再恃寵而驕了。
虞帝與沈皇貴君相視一眼,沉默片刻,問道:“小瑜啊,可是朕哪裡讓你不高興了?”
聲音溫和,不帶一分居高臨下的威勢。
沈溪瑜看着她,眼眶慢慢泛紅,顫聲道:“叔母……”
他知道虞帝是愛屋及烏,待他好是因為叔父喜歡他,可就是這樣,讓他越發難以接受叔父降位一事。
“怎麼了這是?”虞帝眸中劃過一抹意外,“還真是朕讓你不高興了?”
沈溪瑜吸了吸鼻子:“……不是,我隻是太久沒見陛下了。”
就是,但他不敢說。
沈皇貴君松了口氣,拉過他在自己另一邊坐下,笑道:“這孩子,就是太實誠了,方才見我的時候也是這樣。”
虞帝也笑了:“日後,你無論是想你叔父,還是想朕了,直接進宮便是。
“朕還以為今日是有人攔了你的馬車,讓你走到紫宸宮,所以你不高興了。”
沈溪瑜瞄了虞帝一眼,小聲嘀咕:“确實有人攔我。”
“嗯?”虞帝不怒自威,“是誰?”沈皇貴君也看向他,一臉關切。
沈溪瑜沒說話,隻回頭看了眼衫竹。
衫竹會意,上前一步道:“回陛下,今日在路邊遇見了二位皇子,五皇子開口将馬車攔下,言語間頗有幾分盛氣淩人的意味。”
“公子不願皇貴君久等,并未與之争論。”
聞言,沈皇貴君瞬間斂了些笑容,眸中多了幾分冷意。
“五皇子……”虞帝若有所思,“他還在宮裡啊,年紀也差不多了。”
“齊向榮,你去交代一聲,讓他日後待在自己宮裡,少出來轉悠。”
齊内侍:“是。”
臨走之前,這位齊大内侍暗暗看了眼沈溪瑜,心中對這位的分量又添了幾分。
沈溪瑜舒心了,笑容得意:“多謝叔母,叔母最好了~”
那個什麼五皇子竟敢瞪他,還想讓他下車行禮,真讨厭!
現在陛下叔母還是縱着他的,那他再嚣張會兒,以後再慢慢收斂吧。
沈溪瑜陪着兩人聊了會天,看着虞帝自然而然地給沈皇貴君遞茶的舉動,暗自感歎陛下果真愛重叔父,相處也似尋常妻夫。
至于後來大變的緣由……他慢慢找吧。就算他再放肆,也不敢直接問啊。
何況現在還什麼都沒發生呢。
離開時,沈溪瑜照例帶了一堆賞賜,有沈皇貴君給的,也有虞帝給的。
那些物件上不帶任何标識,他若缺錢了還能拿去當鋪換銀子。
馬車内,沈溪瑜随意打開一個盒子,對身旁衫竹道:“今日做的不錯,挑喜歡的。”
“多謝公子!”衫竹也不忸怩,笑着拿了個金镯子。
沈溪瑜又拿了根簪子,給他戴上,一邊說:“衫竹,這個适合你,好看。”
衫竹面色微紅:“謝謝公子,公子最好看了。”
沈溪瑜坐直身子,理所當然地道:“哼,我當然好看。”
他看着衫竹整理盒子,記得上輩子衫竹就一直跟着他,最後還為了護他而死。不如先将他嫁出去,避開那一遭。
正想着,沈溪瑜問道:“衫竹,你同我差不多大,可想過嫁人的事?”
衫竹可勁搖頭:“沒想過,我一輩子都要跟着公子。”
“一輩子的事,你現在說這話可早了些。”
“不要,我就想和公子在一處。”
見他态度堅決,沈溪瑜也不再問,隻道:“無妨,我的意思是,你日後若是有了心上人,記得告訴我一聲,我給你添妝,讓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嫁人多沒意思啊,要伺候妻君和公婆。”衫竹嘟囔着。
沈溪瑜深以為然地點頭:“嫁人确實很沒意思。”
不過他不需要伺候别人,就算侯府被抄家,也還是有人伺候他。
回府時,門上人說大小姐回來了,沈溪瑜便先去了沈映之的院子。他有要事找阿姐。
半個月後國公府舉辦壽宴,他會在那裡見到破落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