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好披上外袍,抱着鳥雀坐回亭中,“扶光和雲岚在凡間相遇了?走這麼急。”
霁川在亭外行過一禮才入亭落座,他擡眼問道:“有嗎?”
錦鸾道:“你是我和禾胥看着長大的。”
霁川道:“那名女子與扶光的氣場很像。”
錦鸾道:“若遇到也是緣分,雲岚待在她身邊,你被牽扯進去也是難免,隻是處理有關她的事時,切勿過度依賴法力,若出了差錯,也不過時為雲岚平添事端。”
霁川應承道:“我明白。”
說話間,錦鸾借草木在堕春谷内巡視一周,在高樓窗邊尋到了雲岚的蹤迹,此時她正撐着腦袋望向樓下行人,她的目光太過分散,以至于錦鸾分不出她在觀察誰。
錦鸾不由皺眉,“你不覺得,她不似我們曾見過的雲岚嗎。”
霁川放下茶杯,淡淡道:“我知道,但我能确定,魂魄是她。”
“還是問問吾冥為好,以防後患。”錦鸾不疾不徐地順着靈鵲的羽毛,稍作一頓才繼續說道:“歲月流經心河,必定會留下東西在眼中沉積,我最後一次見雲岚時,她眼中早已褪去了少年意氣,取而代之的是從戰争中帶回的沉穩持重。”
錦鯉驟然躍出水面,驚起陣陣漣漪,一道接一道地漾着,天光瀉下一片水光潋滟。
“她現在的眼神就像這靈池水,看什麼都新奇。”
魂魄以七情六欲為養料,因七情六欲得以生長完整、完整,而七情六欲則以魂魄為載體,七情六欲依附着魂魄得以存在,魂魄殘缺,相應的承載能力也會下降,缺乏人味。
若想将魂魄修補完整,則需讓其去曆遍人間百味,以情欲滋養殘魂。對此,三千世界中各有規定,不巧,這個世界不允許殘魂進入輪回。
霁川隻能另辟蹊徑,最終找到冥主,吾冥。
霁川借通靈訣聯系吾冥,“在下有一事不明,貿然叨擾冥主還望見諒,不知為何雲岚醒來後,法力尚存卻看似心智年輕許多?”
吾冥半晌才回道:“若非失憶,則可能是輪回中最後一世的意識随魂魄回來了,我将她最後一世的資料傳予你,你且與之對照一番。”
吾冥切斷聯系後,霁川手中便出現一紙信封,“他說兩種可能,失憶或輪回中最後一世随魂魄出來了。”
“兩種可能?他也不知具體緣由。”錦鸾問道。
“嗯,意外。”霁川心知,若是失憶,又為何還記得術法之道,若是潛意識記得,她又怎會心智年輕一兩千歲。
“意外?”錦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們的扶光戰神也對此事極為在意,他那法子雖是稀奇古怪,但總會忌憚幾分扶光,你說他有那個膽子從中作梗嗎?”
霁川道:“這還有待查驗。”
錦鸾視線投向霁川手中的信封:“那是什麼?”
“她最後一世的資料。”霁川将展開信封,上面隻寫了兩行字,他将那幾個字反複确認了好幾遍才認真道:“雲岚最後一世是,在三千世界其中的二十一世紀背景下,一個命苦加班猝死的社畜。”
“...社畜是什麼?”錦鸾道。
霁川道:“辛苦勞作但沒有很多回報的普通人。”
靈鵲驟然從錦鸾的懷中躍至樹梢,她手中徒留一根鳥毛,“那世界确實挺沒人味的。”
“那你該當如何?”
霁川用平靜道:“她似乎缺錢,我會制造一個機會認識她,并将錢給她。”
所謂君子愛财取之有道,雲岚也是如此,霁川隻怕自己莫名其妙出現在她世界,又莫名其妙的給她錢,她反而會提防自己。
錦鸾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霁川欲言又止,側目望向天邊翺翔的靈鳥,她本就在雲岚生命中無足輕重,好像也沒資格過多幹預什麼。
雲岚雲岚,本意便是山間之雲,自由如風,她怎會喜歡幹擾自己命運之人,抹除她後世讓她複活這種事,霁川已經能想像到她是如何決然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她的餘生定然會在對自己的愧疚中溺亡吧。
在意外為何尚未明朗之前,他亦不敢輕舉妄動,若冒然告訴如今的雲岚,這是這是她的前世,那她會做如何感想尚且難以确認,隻怕她多思多慮。
霁川的喉結上下動了動,終是說道:“她的命,她自己做主。”
世事自有緣法,順緣法而行對誰都好。
錦鸾無奈歎道:“真是越理越亂,搞了半天雲岚都沒見過你,我個孤家寡人什麼時候能退休啊。”
霁川随即正坐垂首:“抱歉,禾胥上神隕落之際将法器‘無心柳’傳予我,我卻無法勝任花神一職,勞您費心了。”
“偏生扶光與你一樣,少經人世不曉情欲,遇到點事就扭不過彎。”錦鸾拍着衣袖站起身子,“得了,欲速則不達這理我也知道,你若真有心,待繼位之後也替我管一千的世間草木便是,我忙公務去了。”
“我會的。”霁川摩挲着飄落的花絮,眼底缱绻淺淺。
會得到站在她身邊的資格,陪她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