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眼下浮着淡青的蒼白臉從腦中一閃而過,楚念聲頓了步,面露狐疑。
難道沒睡好?
不可能啊,她晚上睡覺又不亂動,床鋪也挺軟和。
還是說本來就擇床?
但她僅思考了短短幾瞬,注意力就跳到了别處——
她在黑壓壓的人群中看見了裴褚崖。
并非靠什麼默契,而是這人實在太顯眼:參加試煉的弟子少說有上百個,大多都擠在一塊兒興奮閑聊,獨他站在一邊。
或因不相識,沒什麼人靠近他,隻偶爾有人掃他兩眼,再給同伴使眼色,大概是在議論這人是誰。
不知他使了什麼法子,看起來已經大好,遠不複昨晚的虛弱,妖态也全都壓了下去,又一副端方如玉的公子相。
嘁,裝模作樣。
楚念聲腹诽一句,正想移開視線,他卻在此時看了過來。
兩人遙遙相望,她威脅式地瞪着他,大有他敢把昨晚的事說出去,她定要他好看的架勢。
而他不知在想什麼,唇角略微壓平了些,很快便面色平靜地移開眸光。
确定是他先看向别處,楚念聲認定是自己略勝一籌,頗為自得地收回打量。
這一往回收,她便無意掃見了連柯玉的臉。
隻見她也望着裴褚崖所在的方向——與其說是“望”,或許直勾勾的窺視更為确切。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倆站在樹底下的原因,那張清冷冷的臉竟顯得有些陰郁。
楚念聲一下想到家裡養的南洲踏火貓,那貓平時看着溫順,跟條鹹魚似的不愛動彈,卻極為“陰險”,心底不知藏着多少小算計。
它每回都喜歡躲在角落裡悄悄盯着她,再跟炮仗一樣往她背上撞,又或故意拿爪子碰掉她的東西。
但這類神情放貓身上還算可愛,要是一個大活人,就未免有些詭異了。
她蹙眉,正要提醒,卻突然想起什麼。
等等,這人該不會是在暗地裡打算與裴褚崖合作吧?這是在觀察合作夥伴的可行性?
想到這兒,她登時偏回臉,隻當沒發現這茬。
太陽毒辣,淨晃人眼,又擠了一百多号人,不僅熱,還吵。
楚念聲等得心煩,耐心耗盡前,終于來了幾個身着宗服的修士。
領頭的是那日在山門口發放顯迹符的女修,神情肅然,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
女修一來,人群瞬間安靜許多,紛紛投去打量。
楚念聲也在看他們,不過是為了找楚霁雲。
但瞧來望去,根本沒看見他的身影。
女修走到衆人前方,道:“這兩日諸位辛苦了,昨晚已核定過你們的靈石數量,也已經定好外門弟子名單。”
有人急哄哄道:“我們就參加了兩天試煉,再按原來的考核标準實在不公平!”
“此事長老門已有決斷,考核的标準由三枚減至兩枚。”女修道,“其他與往年一樣,數量最多的前五位另有獎勵。”
她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簡單解釋完後,便開始念名單上的名姓。
楚念聲還在環顧四周,想看看楚霁雲會不會躲在哪個角落,也好找機會拿回邪氣。
這一掃,便恰好看見身旁不住擦汗的黑袍青年。
兩人視線撞上,他勉強扯出笑:“這太陽真藍——不是,這天真大——也不是,人好多,也不知道能不能進名單。”
楚念聲睨他:“你難道不清楚自己挖到了幾塊靈石?”
青年一愣:“知道啊。”
“那不就行了,入宗的标準說得清清楚楚,有兩塊就進了,沒有就沒進,幹嘛要緊張。“
“是能進,”他時不時往女修那兒瞥一眼,“可不知道能不能進前五啊——你找到了多少塊?我有十多塊,放在往年差不多能擦着邊進,運氣好說不定還能進前三,我看剛才最多的也才八塊。”
“楚念聲。”女修忽念道。
聽到自己的名字,楚念聲偏回頭。
那青年見狀,下意識以為她沒找到多少,面色稍有緩和:“欸,别不理人啊,要是不好意思說我就不問了,咱們聊點兒别的,也能放松放松。”
女修:“既然念到了楚師妹的名字,那不妨一并公布其他兩人的成績,也免得折磨你們。”
一起公開?
楚念聲稍屏住呼吸。
要是這樣,八成隻有一種情況:她和另外兩個人的成績一樣。
身旁那青年還在念叨:“往年前幾名的獎勵都是可以和師兄姐一起下山做任務,還可以自己挑選跟誰去,也不知道今年是什麼——你要是進了會選誰?算了,你也……還是不說這些,但要是我,我——”
“你能不能安靜些?”楚念聲不快道,“正念我的名字,要是聽錯了成績你去幫我問?”
青年一愣:“已經到你了?那你是……”
他遲疑着看向那女修,恰好看見她那肅冷的臉展露出一絲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