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沒?”
楚頌有氣無力:“聽到了。”
葉秀枝掌管着全家口糧和錢票,楚頌作歸作,鬧歸鬧,不敢真的得罪她。
葉秀枝見她滿臉生無可戀,總歸是心疼的,偷偷塞給她一把炒好的南瓜子,又塞了幾條番薯幹。
“餓了就吃個零嘴,中午到點記得回家吃飯,别在外面瞎吃不該吃的,記住沒?”
“記住了!”楚頌立馬露出笑,“謝謝媽,噢不,謝謝娘,娘你真好。”
葉秀枝上一秒還笑得慈祥,下一秒就表演川劇變臉,惡狠狠地威脅:“别想着偷奸耍滑,敢偷偷跑去山裡玩,看我回家不打斷你的狗腿!”
楚頌:“……”
葉秀枝交待完就急匆匆走了,她自己還有活要做,耽擱久了要扣公分。
楚頌親爹楚耀國是蘆花大隊第三生産小隊的大隊長,手裡管着兩百來号人,看在親閨女面子上,他給楚頌安排的是相對輕松的種番薯。
先翻土起行,然後放番薯藤,最後蓋上土澆水,番薯就算種好了,村裡七八歲小孩都會。
楚頌苦着臉問旁邊大嬸:“這些都要今天種完嗎?”
大嬸很熱心腸,笑着回答:“那哪行,不是不是!”
不是就好,楚頌松了口氣,卻聽見她緊接着說:“不止這片田,還有旁邊那片嘞,都是你的。”
“啊?!”楚頌花容失色。
“這多好,一天能有七個公分!上哪找這麼好的活!”
楚頌沉默兩秒,在大嬸滔滔不絕的“想當年……”中,終于認命地扛起鋤頭,依葫蘆畫瓢,歪歪扭扭地刨了排坑,放上番薯苗,再埋土。
沒多難嘛,和在沙灘邊堆沙子差不多……個屁!
楚頌扶着腰,這才種了五排,不到十分之一,她就感覺腰斷了,更别提等會兒還要打水灌溉。
“好累。”
“真是辛苦了,寶寶快歇會兒吧。”
楚頌嚴肅地批準了自己的休息申請,她扔掉鋤頭,顧不得什麼形象不形象,一屁股坐在田埂上。
大田一眼望不到邊,加上她總共三個人,除了剛才大嬸,最右邊還有個男人。
楚頌眯起眼打量,大嬸腿腳有些不便利,走起路來一瘸一拐,旁邊男人則動作麻利,鋤頭揚起又哐哐落下,他種的番薯比她和大嬸加起來還多。
潛力股啊。
楚頌腦子裡突然冒出個缺德念頭。
她從兜裡摸出番薯幹,想想又肉疼地塞回去幾根,這才慢悠悠故作不經意地晃到男人身邊。
“哎呀,好巧呀。”她捏着嗓子,“剛剛都沒看見你,原來你也在這邊幹活。”
房清容手上動作一頓,有點被吓到,他飛快掃了眼人,又低頭,默不作聲繼續揮鋤頭。
哼,裝腔作勢,欲擒故縱,男人嘛,都膚淺得很。楚頌偷偷把他罵了個狗頭噴血,面上卻揚起笑。
兩人以前沒說過話,楚頌也隻知道他叫房清容,名字挺好聽的,一股文化人味道,和村裡普遍的建軍、富國格格不入。
房清容爺爺曾經是十裡八鄉赫赫有名的大地主,但凡叫得出名字的曾經都是他家土地、茶園,後來趕上批鬥,家被抄了,值錢的文物古玩字畫紛紛被收繳,一大家子人死得死,逃得逃,偌大的家頃刻間鳥獸魚蟲散。
隻剩下平日樂善好施的老地主婆和她小孫子,房清容作為黑五類,在村裡一向受盡白眼,就連楚頌也被耳提面命過,少和地主家的狗崽子一起玩。
楚頌從現代穿越回來,自然是沒這種時代成見,她隻在乎這人一身腱子肉,多适合當牛馬呀!
因此笑嘻嘻地套近乎:“小房,你餓不餓?我這有番薯幹。”
房清容擡眼,再次看向楚頌,他終于開了口,握緊鋤頭,緩慢、而又堅定地說:“……你,不要耍流氓。”
楚頌笑容一寸寸崩裂。
房清容說完就沒再開口,退了幾步和楚頌保持距離,他隐約記得這是隊長家的孩子,也不知道在哪裡學壞了,像村口不務正業的二流子,說話流裡流氣。
流氓罪,不好。
他認真地想,和他這種成分差的人接觸,也不好。
楚頌超想罵爹,上輩子追她的人能從村口排到村尾,她頭都不帶回一個,要不是現在落魄了,她至于搭讪一個狗崽子?
“房同志,你、誤、會、了!我絕對沒有耍流氓!”
楚頌很想豎個中指再甩手潇灑離開,但看到身後大片大片土地,她選擇忍耐。“我是來幫你的,主席同志曾經說過,團結是無價之寶,團結就是進步!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為社會而奮鬥!”
房清容疑惑地看着她。
“你看。”楚頌大言不慚道,“我們可以團結起來,然後建立純潔的革命友誼,你一個人不能既挖坑又放苗,但加上我就不同了,合作勞動的效率隻會更高!”
是的,最後才是楚頌目的,房清容是種田小能手,兩人合作她絕不吃虧。
“等等……”房清容也不是傻的,雖然一開始被她唬住,但很快反應過來。
楚頌哪能給他開口的機會,當即一拍手:“還等什麼?時間可不等人,就這麼定了!”
她都已經規劃好了,她負責拿起番薯苗、彎腰、放苗、拿下一根番薯苗,而房清容隻需要開墾填土挑水灌溉。
這實在太棒啦!
房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