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任儀式設在萬靈山山頂正中央玉台處,後面就是内門弟子平日修行的所在處。
耀眼的天光刺破雲層,九重玉階在晨霧中若隐若現。玉台的正中心地面上繪制了禦獸宗的宗門獸紋圖騰,也就是弟子服上的那顆獸頭,往前幾步放置了一個四足萬獸方鼎爐。
玉台的四角處各自設立了玉柱,分别雕刻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靈獸圖樣用來護法,威風凜凜,栩栩如生。
禦獸宗諸位仙尊長老立于台下,台上卻是青木仙君主持儀式。
顧征坐在特意為他準備的椅子上觀禮,看起來極其虛弱,昏昏沉沉。顧恒之和阿若分别候在他的兩側。
而那頭赤焰獅,也正恭順地伏在玉階下。
顧瑾之一改往日的打扮,脫去豔麗的紅衣,身着玄金雲紋麒麟袍緩緩登上祭壇。她面容平靜,隻有頭發上還戴有那隻金簪。
"恭迎代宗主——"
仙尊長老齊聲唱喏,聲浪如潮水般翻湧。檀慈借着俯身的動作往左側挪了半步,悄悄擡頭觀察顧瑾之的一舉一動。
青木仙君站在鼎爐旁邊,遞給顧瑾之三炷香。顧瑾之接過後,卻并不急着上香,而是取出來了一個罐子,放于鼎爐之上。
旁邊的顧恒之臉色猛地一變。
這種繼任儀式的流程極其嚴苛死闆,這番變故引得台下宗門内外的修士們竊竊私語,躁動不安,人群瞬間嘈雜起來。
顧瑾之轉身俯視台下衆人,高聲道:“今後我既為代宗主,在拜天地和先祖之前,需要先拜另外一人。”
“她的姓名已經被我的父親抹去,可我相信卻長存于某些人的心中。”
青木仙君臉色很不好看,急忙制止道:“瑾之!現在不是……”
顧瑾之充耳不聞地繼續述說,聲音堅定又清晰:“她就是我的母親,一百七十六年前的以身殉道者,外門弟子,禦獸宗宗主顧征的夫人,陸不悔。”
聽到這個相同的姓氏,陸無塵的臉色一凝,攥緊了雙手。
“混賬逆女……”顧征坐在椅子上,氣得胸膛起伏,漲紅着臉喃喃自語。
随着顧瑾之的講述,隐藏的謎團終于浮出水面。
“一百七十六年前,禦獸宗外門内門的矛盾并不像現在這樣激化。内門與外門的區别并不分明,待遇也相差無幾。外門弟子若是足夠努力,能力達标後也可順利升為内門。”
“那時候最為激烈的矛盾是修士與靈獸。禦獸禦獸,宗門内的靈獸才是最底層的存在,修士們對靈獸動辄打罵。”
“而我娘陸不悔作為外門弟子,身負陸吾血脈,能與靈獸心意相通,對其十分憐愛,下定決心改變這種不平等的現狀。”
“她一個人自然是癡心妄想,但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加上陸吾一族的天賦血脈,竟然很快号召起外門弟子用真心對待靈獸。心意相通後,外門弟子在靈獸幫助下的修為一日千裡。”
“但時間一長,内門弟子對此惶惶不安,生怕到時候外門弟子全成了内門,内門反而成了外門。為了拉開差距,當時身為内門弟子中佼佼者的我的父親顧征,找上了我的母親陸不悔。”
“接下來就是很俗套的兩人相愛了,結為道侶後生下了我和弟弟顧恒之。但父親登上宗主之位後,在仙尊們長老們的壓力下,對内外門弟子差距縮小,靈獸不再像被踩在腳底下的'獸'的現狀越來越不滿,也對母親頗有怨言。”
“父親一意孤行,拉開内外門弟子差距,激化内外門弟子間的矛盾,默許壓榨虐待靈獸,創造出靈獸至死不能解除的和修士結的死命契,與母親貌合神離。”
“在隐忍了兩百多年後,恰逢妖族來犯,母親的護身靈獸受傷瀕死,母親哀求父親救它卻被一同軟禁。”
“母親終于決定不再忍受,她壓制了靈獸的魔氣,放走了它。又私闖禁地,用壽元及陸吾一脈的血肉為代價,破除了所有靈獸的死命契,想讓它們重獲自由,卻被——”
她還沒說完,底下當年參與其中的幾位長老們先坐不住了,暴怒地呵斥道:“住口!”
他們拔劍而起,挺身想要沖上祭壇。這等宗門内的腌臜事情,怎麼能在外宗面前挑破?
顧瑾之立在原地沒有閃躲,阿若飛身擋在她的面前,現出一團龐大雪白的原形。
仙境渺渺,靈山巍巍。有狐潛行,喚作九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