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我沒有監視你。”方岚竹趕緊說道,不自覺地捏緊了手裡的瓶子,聲音也低了下來,“我隻是......想一直看着你,哪怕隻是看着你家的窗台,我也能想象你在家裡工作的樣子。”
“......你不覺得更變态了嗎?”紀如斯深吸了一口氣,無語地看着他,“之前你同事的電話打到了我這裡,告訴我你已經辭職了,問我知不知道你去了哪裡。方岚竹,如果你很閑,你可以找個工作讓自己忙起來,但絕對不是像今天這樣大晚上出現在我這裡,給我送什麼礦泉水。我們、已經、分手了,你明白嗎?”
樓道裡回蕩着他隐約含着怒氣的聲音,在深沉的夜裡猶如雷聲轟鳴,撼動人心。被他這樣态度激烈地說了一頓,方岚竹竟然反常地一言不發,沒有狡辯,隻是沉默地站着。
紀如斯雙手抱胸,耐心地等了一會兒,他以為他會說點什麼,但是并沒有,門外的冷空氣讓他漸漸冷靜下來,他突然發現自己剛才的情緒好像太過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生氣,不由得有些尴尬起來。
“回答我,你明白了嗎?”他隻好再問一遍。
方岚竹看着他,神情無措,像一個做了壞事被當場抓住的孩子。他的眼睛很快蒙上了一層水霧,很久之後他才回答道:“我明白了我不能沒有你。”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渺,“我明白了......我無法忍受沒有你的房間,失去你,再好的房子也隻是空殼。一想到你不在我的身邊,我連空氣都難以忍受,我做不好工作,睡不了覺,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這讓我感到無比痛苦。”
他每說一句話,就向紀如斯走近一步,到最後,他握着紀如斯的雙臂,脊背不堪重負地彎下來,他幾乎在哀泣。
“我知道是我自作自受,我也接受這個結果。我沒有想要打擾你的新生活,我隻是......想要離你更近一點,隻要一想到你住在這棟樓裡,即使站在樓下,我也會覺得,你就在我的身邊,從沒有離開過我。”
說到動情處,兩行眼淚劃過了他的臉頰。紀如斯震驚地看着他,心情複雜。聽着他聲音裡的哭腔,他的情緒也被他拽住,和他一起向下跌落。跌進無盡的深淵。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紀如斯咬緊了嘴唇,不斷地眨眼把自己險些湧出來的淚水逼回去。他吸了吸鼻子,開口道:
“你這是——”
“我知道我現在不正常。”沒等他說完,方岚竹就平靜地打斷了他的話。他臉上的淚痕與他此刻過于平靜的面容形成了驚人的反差,揉雜着一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戚感,同時他的語氣如同槁木一般死氣沉沉,“但是那又怎樣?所以呢?你連我想你的這件事都不允許嗎?”
他尖銳地這樣說道,帶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耍無賴的任性。
“我.......”紀如斯竟然被他說得啞口無言,想了半天,也隻能控訴他一件事,“你上一次半夜敲門,把我吓了一跳,這就是你說的沒有打擾我嗎?”
聽罷方岚竹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自嘲地笑了。“那是因為......我不甘心......我向你道歉。這件事情原諒我,好嗎?”
他在誠懇地道歉,但并沒有期待原諒。
紀如斯看不慣他現在的模樣,陰沉得不像他。雖然知道他變成這樣并不關他的事情,可既然看見了,他就有些無法坐視不管。他不想讓方岚竹再把時間浪費在他的身上了,可是正如他所說的,「你連我想你的這件事都不允許嗎?」他無法反駁這句話。
“那麼......你想怎樣呢?”紀如斯這樣問道。
方岚竹疑惑道:“什麼?”
“我們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你也不可能一直在我家樓下待着......你想一輩子就這樣下去嗎?”
聽到這話,方岚竹笑了起來,笑得有些病态,他輕聲地反問道:“如果可以的話,為什麼不呢?”
“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我會小心翼翼藏好不被你發現的。”
紀如斯真誠地對他說:“我建議你去看心理醫生。”
“好,我會去的。”
方岚竹竟然答應得很爽快,而且他還在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目光熱切,情緒亢奮,态度卻安靜聽話,像在壓抑着自己,非常詭異的狀态。
兩個人沉默地又站了一會兒,紀如斯率先移開了目光,因為他快要受不了他的注視了。
“好了......”他放低了聲音,決定換一種策略。他主動伸出手去擦他眼角的淚水。方岚竹僵在原地,露出了受寵若驚的表情,他眼下的青黑很嚴重,應該沒有撒謊,他已經失眠很久了。
“你先聽我的,今晚回家去,睡一覺,明天的事情等明天再說。如果你心裡真的有我,就不要讓我為難。”
紀如斯冷冷地對他說道。他想,要是方岚竹把自己折騰死了,警察追究起來,他找誰說理去?
方岚竹慢了一拍才點點頭,回答道:“好,我聽你的,我會回家睡覺的。”說完,他歎了口氣,幽幽說道:“你真是溫柔。我喜歡你這一點,但有時候也會很讨厭。”
如果放在以前,他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
“我要睡了。”紀如斯無視了他,後退一步打算把門關上。方岚竹立刻露出帥氣的微笑,在門即将關上的時候急忙對他說:“晚安。”
安不了一點。
紀如斯也歎了口氣,他有點心累,還是趕緊睡覺去吧。
他又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轉身準備回房。誰知道一擡頭,陳思華正站在卧室門口看着他,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臉色有點冷。
紀如斯頓住了腳步,愣愣地看着他,莫名慌亂了起來。
他聽到陳思華問他:“你剛才......在跟誰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