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他們的關系也像他的這個問題一樣,忽遠忽近,讓人摸不着頭腦。紀如斯也說不上來他們如今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系——比朋友更熟悉,比戀人更疏遠,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們兩個都在小心翼翼地維持着這種關系的平衡,不願打破現狀。
隻有極偶爾的時候,方岚竹會像今天這樣給他打電話,要麼一句話不說,要麼就在長時間的沉默後說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每當這種情況發生的時候,紀如斯都覺得他喝醉了。
“你要給我買花嗎?”他不由問道。
方岚竹笑了起來——确實很像喝醉了在傻笑,隻聽到他輕輕地說:“我隻是路過了一家花店,看見櫥窗裡的鮮花很漂亮,然後我就毫無緣由地開始想你了。”
“可我見不到你,隻能買一束花來感恩這個創造了你的世界。我也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但是如果是你喜歡的,我想我也會同樣喜歡,就像對你的喜歡一樣。于是我就給你打了電話。開始下雪了,你看見了嗎?”
風吹了起來,有幾片雪花飄到了紀如斯的臉上,有一瞬的冰涼感,但很快就消融了。方岚竹的那些話也随着冰雪一起融化在紀如斯的心裡。
“說得這麼好聽。”
“你心動了嗎?”
“沒有。”
“那我去找你好不好?”
聽到他這麼說,紀如斯愣了一下。
“現在?”他看了一眼時間,“我記得今天沒有直飛到這裡的航班,而且都這麼晚了——”
“我找到你了。”
他打斷了他的話。紀如斯有些分不清這句話是從哪裡傳來的,他下意識地低下頭,從陽台上往下眺望,隻見路燈下,雪花飛揚,環繞着一個高瘦的身影。是方岚竹,他的懷裡抱着一束花,正站在他家的樓下,擡起頭望着他。
“你怎麼......”紀如斯話到嘴邊,突然覺得好像也不用再說什麼了。于是他放松身體,手肘支撐在陽台的欄杆上,專注地看着樓下的那個人。
“你給我買了什麼?”他忍不住笑起來。
方岚竹的身上落了不少雪,連頭發都變白了,但是他無暇去管這些,隻是用力擡起自己的雙手,把手裡的花束舉給紀如斯看。
“很多。因為他們要關門了,我就把剩下的所有花都包起來了。我還跟老闆說,我今天要跟喜歡的人表白,請他幫我包得好看一點。你覺得老闆的手藝怎麼樣?”
雪花落進了他的眼睛裡,可他不敢閉眼,生怕一眨眼紀如斯就轉身走了。
他熬了三個晚上提前處理完工作,買了最近的航班回國後,再坐高鐵去鄰市機場,最後買機票趕到了這裡。還好,他沒有遲到。他最終見到了他相見的人。
見紀如斯沒有回答,方岚竹繼續說道:“郁金香、玫瑰、百合、薰衣草......我覺得這些都很好。你......喜歡嗎?”
他期待地問道。
就在這時,一束煙花升到空中,紅色、綠色、金色的彩團綻放開來,照亮了陽台上紀如斯的側臉。他的臉龐就像圓月一樣皎潔優雅,睫毛濃密纖長,黑色的眼睛在流光與雪色的映照下熠熠生輝。他的唇角翹起,面上的神情猶如水一般溫柔,月華在他的身上蜿蜒流轉,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宛如世間的第三種絕色。
方岚竹不禁流下淚來。
他聽見了,那夾雜在風中的答案。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