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交額角,懷中人睡眼惺忪,淡淡春風。
“怎麼又鑽到我懷裡了?”謝觀舒俯低眼說。
“你臉皮厚,不回謝府總寸步不離,我是喜歡蒙着腦袋睡的,定是你半夜給我掀了,我一轉身才跑到你這邊的。”
蕭啟明怨怨,謝觀舒撥亂反正說:“蒙着被子會氣堵的,我的懷裡讓你鑽,我很受用。”
“油嘴滑舌。”蕭啟明睨了他一眼起身。
“都二月初二了,華林園梨花已開,我們前幾日說好的,我們去賞花。”謝觀舒追上,抓住腳給他穿舄說。
“我會穿,”蕭啟明手抓着肩問:“我是不是在你眼中就是小小的。”
“差一點,”謝觀舒穿完牽着他手說:“要不學子銘多吃一點,當初沈越就勸着看着他吃,如今也長壯了。我哄着你吃好不好?”
“都吃膩了,如是也不讓我自己弄,”蕭如是指尖滑下拽他袖搖着:“說是要守規矩。”
“我給你做阿明,你要吃什麼,我不懂的,你在一旁教我。”
“你想玩兒,我就帶你出宮去,我提刀在你身旁,什麼都别怕。”
蕭啟明擡手看他為自己穿衣,“其實按我那個時代的科學說,過了二十就不會長了。”
“那科學該打,”顧子銘理着他袍子,說:“我們阿明是金尊玉貴養的,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弄,不是長大了就不長了,是要寵着的。”
“笨蛋,”蕭啟明笑仰着對他說:“科學不是人。”
謝觀舒俯身往他腰上系上黃珠白玉玉組,蕭啟明忽然問:“系這個幹什麼?好重。”
“君子無故玉不去身,這是身份的象征,待會兒去了華林園難免會有不長眼,”那人起身理着他鬓發又說:“隻我家阿明好看。”
“小心了,”蕭啟明轉身:“你把如是的人弄走了,獨留你來伺候我,就不怕他下來給你使絆子。”
“阿明,我隻想讓你再無束縛。”
華林園。
“等兒,去找你小叔父去。”
隻五六歲的蕭等問:“小叔父長什麼樣?我如何去尋?”
“身邊跟着個長得很高很高的将軍,十分威風。”
小孩拍着手喜道:“好,父王!”
身後折花歸來的女子隻語氣帶有低怨:“王爺不是不喜歡等兒,還讓他出去尋什麼人?”
“尋親而已,有何不可?”說完暖陽刺下枝葉,紫袍男子轉身未被擾左眼。
女子把手中最漂亮的那枝遞過去,也是未留臉面道:“你什麼心思我不知道,健康城容得下你嗎?”
“容不容得下得一步步來,位置都占了,毀了就行。”
後拿過花枝扔下踩過,凜唇輕啟:“你給我好好待在王府裡,别像在南郡一樣風流快活。”
“我從未,”這女子雖容貌豔麗此刻卻被丈夫斥責,也落得花敗摧殘樣,含淚說:“府中之事你從未管過,我給等兒取得名字你還不懂何意嗎?我承認我在閨中是個嬌縱性子,可我隻喜歡你的心,元郎你還不知嗎?”
蕭元宿說:“南郡王府本就該交給王妃管,你的事我不想多問,等兒是嫡子,我不會偏駁任何一個孩子。”
徐佩纓帶點祈求:“你想要皇位我幫你,到時我們得享尊位,你可願意多看我幾眼?”
蕭元宿握着她手,“我可從未說過這些謀逆之言,王妃還是慎言。”
後又擺出個燦爛笑容,“不過待在建康,能日日賞到這園子倒是個好去處。”
徐佩纓颔首:“我懂了,你在外的事我也明白幾分,要個名正言順是吧?我去找你姐姐蕭玉瑤,他是我閨中密友,你又是他弟弟,她會幫你我的。”
蕭元宿淡笑:“好,我隻相信你佩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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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啟明偏首仍由他簪上一枝梨花,半鋪撒就折春來。
忽而喃喃:“你别穿這個衣裳,像我們打的那個撲克牌。”
“好,那看我穿什麼衣裳?”謝觀舒俯首翹眉問。
“白袍。”蕭啟明一笑轉身就背手緩緩走掉。
“春動。”謝觀舒貼上說。
“啊?”蕭啟明不解,“開春了啊?”
“頭簪梨花的人春動。”
“我想打死你,”蕭啟明一肘抵去:“跟顧子銘一樣不着調。”
謝觀舒臉上浮笑撚唇,緊跟着說:“就算不着調,阿明你也讓我跟着。”
蕭啟明轉身抱手笑揮指,“以前我未見其人時,總覺大将軍這樣的人一定是古闆木讷,說兩句話就要抱拳離去的粗言兵痞子。”眼眉流轉又說:“可如今見了你,才知打将軍也是玉身長立,溫聲細語。與沈越相比,你也不遑多讓!他們說這是儒将,能含春風斷兵謀,殺伐果斷展英姿。”
謝觀舒注他溢笑彎唇,又被細指打揉開懷。
二人一步一抵,一眼一去相流轉。
“阿明,最後一句是聽誰說的?”謝觀舒手打刀柄問。
“嗯……”蕭啟明故意逗弄他不斷思言,手抵颌角不覺向上擡首敲唇,後又落蕩他春心掐腰踱步須臾,擺手靠近說:“我自序,等着看遍了古文給你做首詩呢。”
謝觀舒擡唇接道:“文采斐然,不可自謙。”
蕭啟明思顰,擡眼含笑:“六郎臉皮厚,我倒妄自菲薄。”
“美言美句千萬篇,也不及阿明一微青絲。”
梨花海中千帆過,一人動心,一人愛意如湖水翻垠。
“啊—!嘶……”蕭啟明抵一背撞幹枝,謝觀舒還未來得及護住腦袋。蕭啟明自捂,發絲仄與樹膚,皺起眉來呲牙咧嘴。
頓時眼泛淚花,卻見吩咐要離三丈遠的宮人急上前隻呼不用上前。
埋聲擡頭怨怨:“你幹什麼?不說護好我的嗎?不要一直看着我臉,不看後面啊。”
謝觀舒一見他落淚心都痛死了,比戰場上被剮幾刀還疼。隻急忙解着說:“是我之錯,要打要罰我盡管來,就是不要含淚隐隐,我痛徹心扉。”
簌簌拂雪已過,梨花清香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