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知道我應該控制自己的情緒，我真的不想讓你也難過，我隻是……我……”

大顆大顆的眼淚濺碎在地面上，亮晶晶的，如破碎的水晶。

“我理解你。”

葉羽心眼含熱淚，伸手去抱這個絕望的女孩。

這一次，她終于碰到了她。

“現在我就是你啊，既然你的喜怒哀樂我可以感受得到，那麼你的痛苦我也當然能夠體會得到。所以我不僅不會怪你，反而會憐惜你心疼你。”

她把下巴輕輕搭在她的頸窩處——這是蘇文雪的下巴，也是蘇文雪的頸窩，鏡子中同時反射着她的臉與她的背影。

“文雪你知道嗎，有些人受到傷害會向外釋放，以自己曾遭受過不公為借口，傷害那些無辜的人；而有些人隻會默默吞咽、咀嚼，把那個可怕的怪物封印在自己的身體裡，讓它啃食自己的血肉，來滿足它想要破壞的欲望。

“但是你是後者，你不僅把悲傷咽下，而且還一直努力的照顧自己，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很好。

“——蘇文雪，你真的已經很棒了，我為你感到驕傲。”

她的缺口被她堵住了。

“蘇文雪，謝謝你。你知道嗎，我以前連五線譜都看不懂，但是現在我已經能夠把鋼琴彈得很好了，就像是很久之前我所想象中的那樣。

“——蘇文雪，我真的很感激你。”

她的淚水再次決堤，“葉羽心，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

她一下一下地撫摸着她的頭發，像是春風中梳羽的燕子。

“因為我就是你啊，所以，我感同身受。我知道你需要什麼，所以我也會盡我所能去給你什麼。”

她的手臂縮緊了些，想讓那個靈魂也暖和起來。

“蘇文雪，我愛你——”

她的脆弱被瞬間擊穿，被一層層掩埋于内心深處的空缺也終于有陽光灑進來。

“葉羽心，我……”

她把女孩抱得更緊了，兩人顱骨相貼，聲帶的震動，大腦也可以感受得到。

“我們都愛你。不僅是我，水清岚會愛你，朝迎霞柳含翠沈輕霜她們會愛你，還有你最愛的鋼琴，還有這世間美好的萬物，它們也都愛你啊。

“蘇文雪，你從來都不是沒人要、沒人愛的，隻要你……回頭看看我們啊。”

她的臉頰有兩行清淚滑落，圓潤如蚌殼裡的珍珠。

“葉羽心，謝謝你。”她的氣息裡滿是釋然。

夜空中，有白鳥振翅高飛。

難得的，蘇文雪的靈魂這次不僅維持了很久，而且還能以實體出現。

琴凳的長度足夠兩人并排而坐，但兩個女生卻故意你擠我我擠你的，像極了幼兒園裡的小朋友。

兩人在鋼琴前玩着接龍遊戲，蘇文雪剛彈完一節，葉羽心就能立馬接上。葉羽心随手彈的一段，蘇文雪也能反應過來，默契得好像她們從小就一直這麼玩到大似的。

玩着玩着，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蘇文雪“啊”的一聲站起，轉頭走向衣櫃。

可她的手卻穿過了櫃門，仿佛剛剛與物體的接觸都隻是錯覺。

她驚訝地重新把手放在琴鍵上，琴鍵被按壓下去發出長音。

她無奈地笑笑，對着葉羽心說∶“羽心，你能幫我找找，我的衣櫃裡是不是有個日記本嗎？”

葉羽心翻找了一陣，在衣櫃深處找到了一個帶着密碼鎖的粉色日記本。

“哎呀，我忘記密碼了……”

蘇文雪苦惱着說。

葉羽心想了想，試着用力捅了捅裡面的内頁，書脊老化的膠水再也不能發揮本來的作用，那本布滿稚嫩筆迹的本子終于掉落下來。

“羽心真棒！”蘇文雪伸手想要去碰那本日記，卻還是撲了個空。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羽心，你幫我把她翻過來，從最後一頁開始翻吧。”

“好啊。”她沒有問為什麼不看前面的内容。

日記本反過來後，最後一頁就成了第一頁。

翻開，是蘇文雪用尺子劃得工工整整的五線譜，上面有好多用鉛筆畫的音符，側邊的空白處還有注釋和沒擦幹淨的筆迹。

“我自己都忘了，這是我當年編的曲子啊，還想着有一天能和清岚一起表演呢，可惜啊……”

她留戀地伸手去摸，讓人驚訝的是這次她居然摸到了。

“我幫你抄出來吧，這也是你的心血啊，說不定有一天它還可以問世呢。”

“真的嗎？太好了，羽心謝謝你！”

“傻丫頭，跟我還這麼客氣。”

時間滴滴答走着，印刷的五線譜上，悄然湧現着十年前的音符。

“文雪，我終于——”抄完了。

她擡頭，房間内早就隻剩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