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抱頭痛哭了一整天,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小師弟瘋魔了。
每日除了修煉之外便是修煉,幾乎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誰說也不聽,誰也攔不住,以至于最後隻能都由着他去了。
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師弟卻再也找不見了。
十五歲那年,借着夜色,李仁提劍獨闖鎮妖塔。
他要殺了鬼神替師父報仇!
胸中的恨意一點點燃燒、膨脹,烈火燎原。
他沒有瘋魔,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除魔衛道,一個兩個張嘴閉嘴除魔衛道,卻連一個人都護不住。
一群廢物!
李仁跟地藏王協商了無數次終于達成共識,地藏王助他殺了鬼神,他在二十五歲時下地獄陪他。
李仁是瘋子。
“寶相端嚴,五佛冠冕。金襕披身,慈言善念……神通無礙,六道周遍。”李仁再一次念起了熟悉的召喚咒,五年的籌備等的就是這一天!
他發誓要屠盡天下鬼神,屠到天下無鬼、世間無魔!
漆黑的陣法在漆黑的鎮妖塔中幾不可見,金光大盛,像是從深淵之中爬出的菩提那般。
莊嚴的地藏王已然降臨世間,頭戴五佛冠,身披錦襕袈裟,雙目微合,仿佛能穿透九幽黃泉,雙手持錫杖,杖上六環震顫,盡顯威嚴。
一瞬間,周圍的環境變了,似乎是一個平行世界,幽森的黃泉之畔,黑霧翻湧,鬼氣森然彌漫。
猙獰的鬼神口噴黑色烈焰向着地藏王飛撲過來。
地藏王神色平靜,左手輕撚錫杖,錫杖上六環發出清脆梵音,音波如漣漪般擴散,熄滅鬼神口中黑焰。
身上光芒大盛,灑下千絲萬縷的佛光,如絲絲縷縷銀線,瘋狂地纏向鬼神。
鬼神怒目圓睜,張嘴發出恐怖的咆哮來,一拳砸到佛光之上,激起圈圈能量波動。
地藏王目光如炬,口中念誦着聽也聽不懂的語言,腳下蓮台輕轉,身如閃電,欺近鬼神。
金色的錫杖化作墨色,劃出金色弧線,攜帶着萬鈞之勢狠狠砸向鬼神頭顱。
鬼神擡臂格擋,震得周圍虛空泛起一陣漣漪。
地藏王雙手合十,自他身上冒出來幾串梵文,将鬼神的四肢捆得結結實實,隻能無力掙紮。
梵文上的火焰升騰而起在金色與黑色之間轉換。
一旁觀戰的李仁雙眼都在放光,他等這一刻等了好久了,卻在這個時候聽到了地藏王的聲音:“小道士,本王隻能做到這裡了,梵文禁縛,百年之後自會入耳鼻地獄。到時自有他該受的懲罰。”
“本王也不能違反世間法則。”
聽到這話,李仁的瞳孔猛地放大:“你怎麼答應我的。”
“他若是這樣死在這裡,到時是要遭天譴的。”地藏王回答。
李仁的眼眶瞬間變得通紅,擡劍指着地藏王:“我問你,你是怎麼答應我的!”身體過分激動,那桃木劍的劍尖都在不聽話地顫抖。
“本王是答應你殺了他,但時機未到,他未到死時。”地藏王沉聲開口,似乎連那空靈的聲音都要沉到地底下去。
“早死晚死不都是死,他殺了人!他殺了那麼多人,我師父也死在他手上!”李仁步步緊逼,狀若瘋魔,“你看沒看到,全身都成白骨了!”
“天譴?有能耐就叫天譴之神弄死我!”李仁從來沒有這樣失控過,這是他等了整整五年的時刻,隻差半步,隻差半步就能殺死鬼神祭奠他師父。
李仁身上的氣勢變了,極度陰暗冷冽,剛從酆都爬出來的鬼怪一樣。
地藏王的表情驟變:“你做什麼!”
李仁額上像是被人劃了一刀那樣流出血迹來,血液從他的鼻梁分兩股流下,血色豎瞳睜開,兩個瞳仁四處偷看着,像是第一次睜眼看世界的好奇寶寶那樣。
須發盡白,連帶着面色也灰白了幾分,像是真正的鬼神:“你不做,我來做!”
“破和尚,你不除的鬼,我來除!”
沒有血光,李仁當晚昏睡在鎮妖塔外被路過的師兄撿到,以為終于是身體撐不過了能稍稍休息。
但是見到須發盡白的李仁還是狠狠吓了一跳,這是提前羽化登仙了?
就說讓他注意自己身體的。
伸手去摸李仁脈搏,卻發現那身體冰冷不似活人,可脈搏跳動有力,就是懷胎十月的女人都沒有這樣蓬勃的生命力。
這家夥,又搞什麼?
師兄無奈,抱着李仁回到他房間裡叫道觀中的老道士來看,也都是搖頭不明白情況。
沒過幾天李仁就醒了過來,樣貌也都恢複之前的樣子,第一句話就是裡面的鬼神死了沒!
當然是沒死的,裡面的吼叫聲不斷,要多活潑有多活潑。
李仁沉默。
不久之後,老道士相繼羽化,二十歲的李仁作為道門第一掌管道門,當時将自己的傳音符散布給了天下人。
有召必去。
過上了忙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