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辰下意識要過去保護道士，一步還沒邁出去，就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寒意從腳底直往腦殼頂上蹿，随即和一雙鮮血鑄就的眼睛相對視了。

真是一雙恐怖的眼睛，空洞無神，連人的靈魂都能這樣吸進去，歪七扭八，似乎是焦急間，一隻手指胡亂塗抹上的。

對，那是用血畫上的眼睛。

紙人點睛便有了靈。

慧辰大腦停滞了一瞬，整個人竟然就被這樣凍住了，生生定在那裡動彈不得。

冷汗從額頭不斷冒出，後背早已被汗水濕透。

李仁臉色煞白如紙，一口血猛地噴到陣法上，心裡暗叫不好！

完了！

費勁巴拉畫好的陣法停止旋轉，原本閃耀的血光瞬間黯淡，像是被狂風撲滅的燭火。

陣法被破壞！

漆黑的鐵鍊如同紙灰一般潰散無蹤，剛剛被禁锢的鋼鐵粽子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大力，竟然就這樣掙斷了慧辰布下的禁锢，徹底得到自由。

身上殘留的鐵鍊“嘩啦”作響，掙脫牢籠的猛獸一樣撲向他們。

李仁雙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為過分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清晰地看到從身後穿來的巨手直直地奔向女孩的妖丹，平穩運轉的妖丹裡的妖力在潰散，在瘋狂四溢。

洪水決堤，難以掌控。

“千年道行？”李仁劍眉微皺，喃喃自語，“那可不能死。”

忍着疼痛擡手掐訣，幾枚火焰符自動從乾坤袋中飛了出來，被無形的細線牽引着，緊緊吸附在身後紙人身上。

紙可以鋒利，可以刀槍不破，但不可能不懼烈焰。

熊熊火焰升騰而起，炙熱的溫度讓周圍的空間都扭曲起來。火勢迅速蔓延，連帶着李仁坐着的那棵樹也開始燃起烈火。

烈火延伸到李仁脊背上，腦後一片烏發都燃燒了起來，跟個小火人一樣。

李仁仿若無感，抱緊懷裡的女孩，口中默念召喚咒，聲音輕微顫抖：“祝融奇貌，獸面人身。紅發赤顔，火蛇穿耳……掌火佑世，光暖無垠。”他現在太弱了，竟然連一個簡單的召喚都要吟唱才可以。

暗暗唾棄自己兩秒。

随着吟唱的聲音響起，以被點燃的紙人為中心，一個赤色的陣法瘋狂旋轉，攜帶着火神的溫度。

灼熱的氣息迎面撲來，天地為火爐！

一個獸面人身的小男孩自陣法中爬了出來，周身覆蓋玄色鱗片，陽光之下泛着凜冽寒光，臉龐卻是剛毅的人形，目光如炬。火焰一樣赤色的長發肆意張揚，如同跳動的火焰。兩條火蛇靈動地纏繞在他的耳畔，周身更是熊熊的火焰翻湧不息。哪怕是幼年的樣貌也阻擋不了火神的威嚴。

祝融！

“滅火，随後速戰速決。”李仁出聲命令，聲音微啞，擡手按住女孩的頭，使兩人的額頭相碰，聲音格外溫柔，“放輕松，我救你。”

祝融嘴角抽了抽，這樣的場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稍稍一揮胖手，主人身上的火焰就已然熄滅，長發被燒了一半，光潔的脊背也被燒黑一片，空氣中都是蛋白質被燒焦的味道，祝融露出一個不忍直視的表情來，飛下去燒紙人。

女孩美目微睜，妖丹潰散，就是神仙都救不了！

李仁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身上的痛感在蔓延，他腦袋都有些混亂，但還是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足夠輕柔：“姑娘，告訴我你的名字。”幾乎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鳥語。

“海洋之露。”海洋之露張嘴回答，她在消散，也顧不得什麼，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李仁擡手在海洋之露的背後畫靈魂契約符咒，嘴裡吟唱咒語：“海洋之露，跟我念……”

“立此契約，誠心起誓。自此而後，矢志相随……”

海洋之露微微一愣，她清晰地感覺得到道士體内溫和的法力在向着她靠攏，于是乖乖跟着他念：“立此契約，誠心起誓。自此而後，矢志相随……”

“生死不負，侍奉終身。”李仁開口，這是不平等契約，隻怕海洋之露拒絕。

海洋之露沉默片刻，男人看上去非常溫柔，溫柔如風一般。

她擡手替道士擦去眼角的血迹，重複：“生死不負，侍奉終身。”

符咒的上半部分畫完，李仁雙手捧着海洋之露的頭，開口：“道士李仁，亦作承諾。珍視此忠，全力庇佑……性命相護，榮辱與共。”

随着道士的低聲吟唱，那剩餘的下半部分自行顯露了出來，像是有誰在執筆一樣。

“放輕松，是符印在成型。”李仁出聲安慰，聲音更是溫柔到不可思議，與先前敷衍的模樣判若兩人。

獨屬于海洋之露的符印在她的額頭上漸漸顯露了出來，道士的法力與妖精的妖力相融合，方才潰散的妖丹竟然自己找到了運轉方式，這就又開始吸收周圍的天地靈氣。

道士一點點地引導妖精放松，一點點地引導她妖力融合，随後進入自己的識海當中。

“謝謝道長……嗚嗚，道長，愛你~”海洋之露在李仁的識海中頗為激動地開口，如果不是她隻能以符印的形式存在，鐵定要給李仁一個大擁抱，“嗚嗚，真的愛你~木嘛~”

李仁當然把這話聽得清清楚楚，他擡手揉了揉耳朵，大抵也是知道自己以後鐵定是清閑不了了，無奈開口：“你先恢複，在我的識海中恢複會比外界更快。”

“道長~想親親你~”海洋之露半點不顧李仁的話，隻是一個勁的犯花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