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緩步向着側邊靠去,就算是不知道周圍,他也需要知道周圍的地形。
手指剛剛觸碰到一個光滑的牆壁,就感覺到牆内極大的吸力,一雙手自牆壁中伸出,拉着李仁潛到牆壁之中。銅錢劍上血光閃爍,眨眼間就插進了男人的胸膛之中。
黑暗中妖郁的火焰升騰而起,格外刺眼。
那道士額上的重瞳淡淡瞥了一眼胸口的銅錢劍,歪頭看向道長,伸手緩緩拔出劍來,不怕死一樣的緩慢。他的手指握住劍柄,鮮血就着手指,順銅錢劍滴落。另一隻手把将男人推到深處。,隻餘下一串兒模糊的影子。
鏡李仁自鏡中走出,看着鏡子裡眉頭皺得死緊的男人,咧嘴笑了出來,嘴角那尖尖的小虎牙閃着寒光,透着幾分邪氣。這下是真成了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另一邊的慧辰跟李仁也是一樣的處境,他要幸運一些,畢竟能看得到周圍的情況。
那是一個由鏡子搭成的迷宮,無數的鏡子擺放在一起,密密麻麻,眼花缭亂。每一面鏡子都反射着他的身影,無數個自己正在跟着他做一樣的動作,真是詭異至極。
放眼望去,像是完全空白的世界,這個世界裡面,隻有慧辰一個,走也走不出去,仿佛是陷入了一個無盡的循環。
他在鏡子之間來回穿梭,試圖尋找出口。
慧辰無奈一摸腦門,扯着嗓子大喊:“道長哎——”
聲音無限次地折疊,又無限次地反射,進入腦海中開玩笑一樣一遍又一遍重複着那句“道長”,像是非要鑽到道士的耳朵裡一樣。在封閉的空間裡回蕩,在鏡子之間碰撞,産生了奇異的共鳴,像是每一個慧辰都在瘋狂地尋找道士一樣。
“别嚷嚷了,魂都要給你喊出來了!”道士黑着臉自慧辰身後飄了過來,對,是飄過來的,半實體的魂魄眨眼間就到了和尚眼前,李仁無奈一攤手,“這回是真出來魂了。”
他的魂魄狀态有些虛幻,在微光中若隐若現,這就顯得額上閃着紅光的重瞳格外顯眼。
這時候的道士身上一片衣服也沒有,就那麼光溜溜地飄着,一頭烏發盡白,先前閉上的天眼也已經睜開,散發着幽光,這是他靈魂的樣子。
神秘且詭異。
他的肌膚在微光中呈現出一種蒼白的色澤怎麼看都不像是活人。
“哎~道長!”和尚眼睛一亮,幾步走上前去,臉上滿也是驚喜。
李仁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真的是,你就這麼傻傻地站在這裡嗎?還不快幫我把我身體弄出來,要不然以後都隻能這樣飄着……”
話音尚未落,慧辰就已經直直地從李仁身前穿了過去,跟他隻是一團空氣一樣。
道士瞳孔猛地放大,眼珠子都要瞪出去了!
伸手去抓和尚,卻什麼都抓不到。
擡眼看時,發現鏡中并無自己的樣貌,而是另外一個李仁,那道士潔白的道袍上血淋淋的還在滴血,幾乎把整個衣袍都染紅了,尤其是傷口處,那黑紅的一大片,像是黑色曼陀羅一樣危險。
鏡李仁的手中還拿着那把滴血的銅錢劍,劍身上的雪一滴滴滴落,在地面上暈開,形成一個個詭異的血斑。
“道長你受傷了?”慧辰異瞳圓睜,快步跑了過去,雙手握住鏡李仁的肩膀,把道士上下看了一遍,眸中的着急不像是作假,兩手用力到骨節都在泛白。
“慧辰你個大傻蛋!那是假的!”李仁氣得臉都綠了,頭頂冒着青煙,一拳要砸到慧辰身上,但他一個魂魄,卻就這樣直直地從和尚身上穿了過去。那一拳打在虛空之上,像是道士無聲的咆哮。
和尚卻是絲毫不覺,伸手扯下道士的衣服,把那外袍也扒了,開口:“早死晚死都得死,我先給道長處理一下傷口。”說着就開始動手處理傷口,動作稍稍慌亂。
“多謝。”鏡李仁咧嘴一笑,露出嘴邊那尖尖的小虎牙,“小辰子覺得我身體怎麼樣?”
這李仁太對味了,不正經到不論怎麼樣都不會崩人設。
那笑容屬實是玩世不恭,像是在看一場有趣的鬧劇一樣。
“好看啊,道長身材好!”慧辰也跟忘了佛門那一大堆七七八八的戒律那樣張嘴胡說八道,臉上還帶着标志性的憨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一個巨大的騙局之中。
“我去你大爺的!拿着老子的身體還敢這麼說,你等着,看我出來不弄死你!”李仁破口大罵,“讓王靈官揍你,天蓬五訣、北帝三訣!”
“祝融燒死他!”
李仁真不是口嗨,但凡給他機會,那鏡李仁活不過三息。
兩眼噴火,恨不得立刻沖上去把那鏡李仁碎屍萬段!
鏡子倒映不出魂魄的影子,那和尚當然不會想到道士會被扯進鏡子裡面的情況,也不會想到真李仁就在他身後狂罵。
“傻和尚,腦子被門夾了!純純大笨蛋!”掙紮良久,李仁确認和尚确實是聽不到他的話,可憐兮兮地找了個舒服的地飄着,氣哼哼地看着和尚,無力謾罵,“憨批和尚,腦子裡裝的是漿糊吧!”
魂魄在半空中飄蕩着,誰也看不到。
李仁偏頭看向鏡子,不對,鏡子不對!
鏡子照得出魂魄!而這上面沒有他的身影!
慧辰撕爛道士的外袍,就當是簡單的繃帶,将那胸口汩汩冒血的傷捆得結結實實,也算是勉強止住了,他甚至還在末端系了個好看的蝴蝶結,嘿嘿笑着開口:“道長帶路吧,出去就能休息了。”那笑聲在寂靜的空間裡回蕩,顯得格外突兀。
“我法術受限,召喚獸的契約全斷了,還有天眼也用不了,我們慢慢走吧。”鏡李仁說着,提劍站到慧辰身前去,緩步向前。
銅錢劍的劍身微微顫動似乎是在抗議鏡李仁的掌控。
“哎呀,道長看不到就不要動了,我來帶路吧。”慧辰說着就牽起身側鏡李仁的手跑着上前,“帶路喽。”那充滿活力的聲音在封閉又詭異的鏡子迷宮紅利顯得有些單薄無助。
聽到這話,李仁眼神微動,飄到慧辰面前,向着自己身體的位置飄去。
魂魄狀态的他無法直接接觸任何東西,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慧辰被假李仁蒙騙。
慧辰剛走出一步來,腦袋就狠狠地撞到鏡面上去了。
“砰”地一聲悶響,那聲音在鏡子間來回反射,被無限放大。
捂着紅彤彤地額頭,疼得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可憐兮兮地開口:“道長小心,這破鏡子什麼都看不到,要撞死我了!”
鏡李仁笑着扯了扯慧辰和尚大大的耳朵,開口:“你也小心點,那眼睛也不知道怎麼長的。”偏頭不經意地掃過周圍的鏡子。
慧辰哈哈笑着摸自己的大光頭,笑眯眯的看面前的鏡李仁。
李仁的動作放緩了些許,小心翼翼地在鏡子間穿梭,每飄一步都要仔細确認面前沒有鏡子,隻怕給和尚撞暈過去就真的玩完了。
“道長怎麼找到我的?”慧辰開口詢問。
鏡李仁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開口回複:“我離你不遠,醒來就聽到了你的聲音。”
李仁撇了撇嘴,惡狠狠地剜了鏡李仁一眼,斜睨和尚:“我不是實體,不受鏡子限制,直接穿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