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走不了了。”李仁眼中活物的數量還在不斷增長,像是雨後春筍一樣一個接着一個的冒頭。
暗處那一雙雙似人的眼睛泛着詭異的光芒。
道士方才站穩腳跟,他示意大風回去,單手抱住大橘,單手握劍。額上重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黑夜深處。他大抵知道,那些誤入哀牢山的旅人早已遇難,或是成鬼、或是成物……早都沒有了原先的自我意識。
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士眼中閃爍着玉石俱焚的決心:“和尚,我一定帶你離開。”
“一起走。”
然而,恰恰是在此時,環境卻變化了。五毒陣的陣眼被那個優雅而漂亮的男人挪動了,那支白□□箫輕點法陣,原先堅不可破的陣法失去功效。
納蘭浮霄幾步走上前去,微微躬身,聲音聽不出起伏:“遠來的客人,叫你們受驚了。”他的另一側還站着蟾蜍使。很顯然是小姑娘氣不過,去跟納蘭浮霄告狀,反而誤打誤撞地救了他們。
李仁的喉結上下滾動,開口:“納蘭族長客氣了。”
“請随我出來。”語畢,轉身,邁開腿離開,腳踩着猩紅的陣法也沒有感覺髒,見得到鈴铛而聽不見鈴響,“五毒陣的毒難解,我手中隻有一份解藥。”
慧辰的表情難免有些精彩,這都二十三世紀了,還玩這麼老套的套路,是感覺他跟道長會因此反目,大打出手是嗎?開什麼玩笑!
但不可忽略的,道長抱着他的手微微顫抖。
幾乎不用回頭看他們的表情,納蘭浮霄接着說:“兩位别急,解藥目前沒有,但不代表不能做。”
說着,攤開手心,指尖朝向李仁。眼睜睜地看着一隻血色的小蟲子順着他的手臂爬了出來,納蘭浮霄輕聲開口:“出去莫要說我給了解藥。這是幼年蠱蟲,生長需要一年左右,你們帶回去,日日以晨露喂養,取他脫殼餘留的殼子入藥,可緩解毒性。等到成年之後破繭,将那蟲繭吃了,便能解毒。”
李仁認真地聽着,點了點頭:“謝謝。”心中已經有了決定。攤開手,小蟲子就順着他的手心爬進衣袖中。
納蘭浮霄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瓶子,開口:“解藥,你們自己決定。”說着,遞到李仁手裡。
“多謝。”這位族長确實沒有半分惡意,李仁除了感謝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知……族長可否見過一群像我們一樣穿着怪異的人?”李仁猶猶豫豫地開口,心裡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
聽聞此言,納蘭浮霄也隻是緩緩搖頭:“未曾,我久居山中,此地隐蔽,少有外人。”
“那還是多謝。”李仁垂眸,也知道大概是遇難了。
說話間就出了祭台,外面不出所料地圍了一堆人。
見到他們出來,當即有人開口:“族長!他們破壞祭壇,燒死他們!”
“對啊!亵渎蠱神,該死!”
“族長!”
……
納蘭浮霄靜靜地聽着這樣的辱罵聲,神色平靜,回身交給李仁一個稍安勿躁的表情來,開口:“九尾狐是為天地靈物,貓妖更是通靈,方才作法到一半九尾消失,難道不能代表他們命不該絕嗎?”
“那就燒死那個道士!”這邊有人起哄。
“對啊,妖物通靈,道士卻隻知道做謊騙人,燒死他!”
“對對對!”
……
似是有些頭疼,納蘭浮霄擡手輕揉太陽穴,開口:“道士是他們的主人,你們感覺能動嗎?”
李仁深深地看着納蘭浮霄,想不明白納蘭浮霄為什麼要這麼維護他們。
“那亵渎蠱神該怎麼算!”這邊的人提出質疑。
“對啊!祭台都被他毀了!”
納蘭浮霄眯眼看他們,紫色的眼眸透露出幾分冷意,開口:“遠來者皆是客,蠱神教你們這麼對待客人了嗎?”
叫嚷的聲音小了,但是竊竊私語的聲音卻依舊不斷。
“那隻能重新召開祭祀了,否則蠱蟲傷人又該如何?”一直沉默看情況的長老開口了。
納蘭浮霄瞳孔微縮,神色變了幾變,點頭:“好,但要放這二位客人離開。”能救幾個是幾個吧。
這是個吃人的地方,進來就沒有離開的機會了。
納蘭浮霄派了一個陽光帥氣的小夥子送他們離開,一路送到山外,小夥離開了,又一次,隻剩下道士和和尚。
雖然是另外一個山口,但依舊恍若隔世。這些天的厮殺,似乎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奇幻冒險。
初見時大打出手的他們,如今也成了至交好友。
分别的時候了。
李仁把藥瓶遞給慧辰,開口:“給你,我一天閑的沒事幹,養蟲子挺好玩。”
“道長……”慧辰小心翼翼地收下,如視珍寶。片刻後,鼓起勇氣,牽着道士的袖子,喉結上下滾動,“道長……我們是不是少了一步?”
“什麼少了一步?”和尚的手心溫熱,可以給人不可思議的安全感,道士沒有掙脫,心髒跳動了起來。
他的眼中,和尚那本來就瘋狂跳動的心髒都快蹦出殘影了。
“我們……是不是還沒有接吻?”和尚面龐微紅,破罐子破摔了,“也算是半個道侶,是不是……”
“好像……确實沒有……”李仁回憶不起來那時候的細節,似乎确實忘了什麼。
就當是同意了,大胖橘上前半步,一手扣住道士的後腦勺,嘴唇貼了上去。
【道長千萬不要忘了大胖橘。】
李仁也在笨拙地回應。
【不會,你還欠了我的錢。】
和尚“噗嗤”笑了一下,險些咬破道士的嘴。
生死之交,勝過一切的情誼。
大道無情,教人袖手旁觀。
可是一柄無情之劍卻隻能做武器,當朋友,那是不夠格的。
佛說:“紙鸢斷線時才懂得風的方向,紅塵看破後方知空的分量。”
可是不過紅塵又該如何看破?不見蒼生又能如何相渡?
無非是,一踏紅塵,二渡蒼生,三拜佛祖,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