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背着汪藏海，但身法依然輕捷，一步一步循着前次的路徑攀上穹頂。

靠近穆天子八駿圖時，汪藏海才發現，這幅壁畫裡的周穆王，比西北沙漠地底那座埋情冢裡畫的姬穆太子年紀更大了一些，眉目間的殺氣不再那麼淩厲，但卻依然妖異美豔，不似凡人。

麒麟說：“是紅色的馬兒變得有點褪色了，可能因為昨天我們闖進來，帶了些潮濕氣。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倒是我少見多怪了。”

“不對，”汪藏海說道，“如果是普通的褪色，應該整幅壁畫的顔色變化程度都很均勻才對，為什麼隻有這匹紅馬的顔色有異常，除非是它所在的位置暗藏機關，所以吸濕通風。”

汪藏海取出夜明珠，湊近照亮壁畫。

麒麟驚呼：“這裡有個孔洞！竟然被馬兒的眼瞳掩飾住了。”

說着，麒麟就用自己的食指探進去，摸到一片硬硬的薄薄的東西，但是孔洞太小，拿不到。他又用食指和中指一起挖開擴增這個洞口，二指伸進去把那薄片夾了出來。

似圓非圓、似方非方的一片灰色龜背甲，上面刻畫着許多麒麟看不懂的符号。

“這是什麼？”麒麟訝異道，“既然藏得這麼隐蔽，大約是個稀罕東西。”

汪藏海從麒麟手中接過龜背甲翻看正反兩面，說道：“這是一萬多年前的甲骨文，我們先下去，再慢慢看。”

麒麟背着汪藏海再次回到平地上，一起研究這片龜背甲。

汪藏海說：“如果不是因為你手指奇長，這龜背甲根本拿不出來，所以，我猜它本來就是留給張起靈看的。”

麒麟嗤笑一聲：“可我根本就看不懂甲骨文。”

“一萬多年前的甲骨文，初代張起靈肯定能看懂，而且還會寫。”汪藏海說，“你看，這龜背甲一面刻着一封信，另一面刻着非常複雜的陣法和咒術。”

“你能看懂這些甲骨文嗎？”麒麟問。

“能。這封信是初代張起靈寫給盛姬的，我翻譯給你聽。”汪藏海回答，“海盛吾妻，久盼重逢。穆王研制的不死藥存在缺陷，所以我不得不暫時離開剛剛複活的你，去青銅門裡尋求完善之法，讓我們未來可以再續前緣，長相厮守。将來回歸到你身邊的張起靈，依然是深愛着你的張起靈，但可能因為遭遇過一些變故，記憶有所缺損，相信你一定能夠原宥我的苦衷。麒麟神與凡人的結合，注定劫難重重。我已經囑托我的四位朋友，當我不在時保護你、照顧你。你可以按照龜甲背面的“四象鎖靈陣法”與朱雀、玄武、青龍、白虎締結靈契，它們和它們的子孫後代就會忠誠地守護在你身邊，供你驅策。我在四象鎖靈陣中潛藏了我的一部分萬年神魂，如果靈契的主人是你，那就沒有妨害，如果是其他的凡人妄想奴役四象神獸，則會受到綿延萬年的神魂噬心之苦痛。海盛，我們相處的歡愉日子雖然短暫，但卻是我漫長生命裡最甜蜜的時光。此心無悔，此愛不渝，起靈字。”

汪藏海讀完這封信，兩個人都沉默許久，想着各自的心思。

最後還是麒麟先開口說話：“再看看龜甲背面吧。”

汪藏海翻過龜背甲的另一面，大部分位置刻畫着對應星宿方位的陣法圖，還有少量的甲骨文咒術，汪藏海念道：“以吾之魂魄，結萬年之靈契。以吾之骨血，飼萬物為奴役……”

汪藏海停頓住，不再往下念咒語，因為他發現麒麟變得臉色煞白，神态沉重。

汪藏海問：“麒麟，你怎麼了？”

“我沒事，你把龜甲給我。”麒麟說。

汪藏海遲疑了一瞬，但還是依言把龜甲遞給麒麟。

麒麟将龜甲攥在掌心捏成碎片，又用指力将碎片碾壓成粉末，然後張開五指，粉末落下，“四象鎖靈陣”的陣法圖和咒語，就此永遠從人世間消失了。

汪藏海心想，萬年靈契，萬物為奴，這恐怕才是萬奴王名号的淵源，難道張海盛吃了不死藥之後，還奴役了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象靈獸，變成了人人畏懼的“萬奴王”？但麒麟剛剛說過關于萬奴王的事情都不能問，所以汪藏海始終沉默着，看他毀滅了張起靈給張海盛的信箋。

麒麟說：“萬寶，記住你發過的毒誓，這湖底的秘密，甯死也不能向任何人說起。”

汪藏海幹脆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