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在後院挖土,春芽平常去山上背了枯葉浮土回來,一層枯葉一層糞堆了三四個肥堆。柱子正在挖,大春拿了鐵鍬來一起挖,春天的土雖然已經化凍了,硬邦邦地還是很結實,好在濛濛細雨下了半天,表層的土壤已經完全疏松了,一挖一鍬的黑泥。大春抓了一把泥土撚了撚:“這土好,漚多長時間了?”
“去年秋天堆的,”柱子想了想,“我還挑了兩筐糞呢,能不好!”
雨漸漸小了,天也放亮了些,隻是還很濕寒,柱子和大春挖土不覺得,幾個孩子都有點瑟縮,春芽看見了提了碳爐在廊下架了個篾子在上面,放兩塊麥餅在上面烤着,又放了一圈小凳子讓春苗帶着兩個小侄子坐着取暖:“一會麥餅暖和了自己拿來吃,小心燙着,渴了叫人倒水,不要自己去拿茶壺。”三個小家夥乖乖點頭。
春芽把濕透的谷糠和泥土拌到一起,桂枝看見了說:“你力氣不夠,放着阿娘來拌。”說着接過春芽手裡的耙子來回扒拉着拌勻這些谷糠和黑土
春芽将谷糠全部倒出來,好在院子夠大,濕哒哒的地面也不礙事,就這樣拌了兩堆土出來,春芽停下來去廚房煮了面條,叫大家吃晌午飯。柱子吃了一碗蘿蔔幹拌面喝了三碗貓耳朵湯。大春端着面碗笑他:“好好的面不多吃兩碗,盡喝湯。”
“你兒子還不是一樣!”柱子指着青山兩兄弟說。春苗和青山青石三個小不點正抱着木碗喝貓耳朵湯,面湯已經放到溫熱不燙口,很快便喝完了一碗,青山舉着小碗等大人幫他盛,桂枝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這雞湯是昨天剩的,沒多少,也就有個肉味。”
桂枝盛好一碗貓耳朵,又使勁撈了一些蛋花笑道:“都喝都喝,五奶奶舍不得給你們吃肉,你們就多喝點湯吧。”
“五奶奶,有肉,還有蛋呢。”青山舉着木頭勺子在碗裡扒拉,一會舉起勺子說了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大家笑哈哈地在廚房吃飯,桂枝看了看天色,擔憂地說道:“今兒天不好,黑得快,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完。”
大春放下碗到西廂看了一下說:“我看能行,這點子土快挖完了,待會我也來拌土,裝上框就快了。”
村裡大多是三間的堂屋,中間做廳,東西屋盤炕。堂屋兩邊另蓋了東西廂房做廚房或者糧庫。茅房在後院,旁邊會搭牲口棚,養雞或是養牛。靠山村沒有人家養豬,因為靠山鎮沒有劁豬的,溪山鎮才有,來一趟要大半天功夫,劁豬師傅不願意來。宋老根牲口棚裡就幾隻雞,入冬就沒下過蛋,還是春芽把雞挪到西廂暖房裡,隔三差五才下個蛋。春芽也是看到雞又下蛋了,這才想着在屋子裡種菜,哪裡想到真的種出來了,這才又想着早一點把秧苗育出來。
吃過晌午飯不久雨停了,宋阿爺進來時春芽正把泡了兩天的稻谷和生石灰泥漿拌到一起,桂枝往一尺寬兩尺長半尺深的木框裡裝土。春芽搖了搖框平了土上面再灑一層濕潤的稻糠,把種子細細地灑在上面,再鋪一層稻草灰。阿爺摸了摸草灰問:“有點薄了,家裡草灰夠不?”
“是不多了,前陣子種菜用得多。”春芽想了想,“上面再鋪點稻草吧。”
“柱子去你大伯家拿,上午我說好了,育苗給他家帶一畝,他家草灰拿來用。”宋阿爺捏了捏稻谷,又拿了一把細瞧,“井水泡的?種子選得不錯。泡了多少?”
“我泡了五畝地的種子,要是有人買的話,多的可以賣。”春芽估摸着量說。
“我看行,你家三畝水田,種兩畝早稻好了,給你大伯一畝,還可以賣兩畝苗。”宋阿爺拿了鐵鍬朝框裡裝土,又說道:“要不還是全部讓你大伯種了。第一年,村子裡未必有人願意這麼幹。”
“我想三畝全種早稻,和别人家錯開也好換工。”桂枝在一旁說,“我家早點收了也好過跟着村子裡的人一起搶曬場。”
“那剩下的兩畝苗都給你大伯,春芽堂哥侄子那麼多,去别人家換工,你大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宋阿爺不贊同,“這麼多年,老大說過什麼啊?你啊,就是想得多。”
宋阿爺看着桂枝:“你是我們家正經娶進來的媳婦,在我眼裡你和你大嫂一樣,都是好兒媳。一家子兄弟互相幫襯着,不要生分了。凡是老大記着幫你們,你們記得他的好就是有心了。根子身子骨不好,拖累你了。”
“阿爹,”桂枝低下頭,過了好一會才說道:“大哥大嫂待我好,我都記住呢。”
“聽我的,到時讓春芽去給她大伯做飯。”宋阿爺手裡忙個不停,“柱子也隻得一個,不靠兄弟幫襯着,還能靠外人去。”
柱子一邊從框裡把土倒出來一邊說:“可别叫大姐去大伯家做飯了,四嫂每次不是嫌糧用多了就是油用多了,吃的時候哪個吃得也沒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