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宋老四回來和村長商量了兩件事:一是稅糧要放多久,要派哪些人看守。這麼多糧食值多少錢不好說,刮風下雨的有個閃失,嶽父嶽母承擔不起。二是村長在村裡人劃地中油菜蘿蔔,宋老四下來收,每年至少要五百斤,一千斤也收。
村長獨自思量了兩天拍闆了這件事。等到秋天村長帶着村民将第一批稅糧送去宋老四嶽家的時候才發現,宋老四的嶽家将前院修整過了,沿着院牆兩邊搭建起兩長寬的木頭長廊,頂上還加了蓋子,這樣糧食也不用露天放着了。
宋家老夫妻帶了宋四嬸鎖了後院去宋鹽菜鋪子裡住着,宋老四将前院房子收了空出來讓看管糧食的村民住。最後村長跟着一起住下,隻是沒有住在宋老四嶽父嶽母的屋子裡,而是鋪了草甸子睡在廊下。
“老四,如今天也不冷,廊下睡着也能看着糧食,”村長這樣說,“這些人過來也是為了守糧,睡到屋子裡算怎麼回事?雖說現在不吹風不淋雨的,可是不跟糧食住一起我心裡不踏實。”
宋老四也沒有強求,打開堂屋的大門,用凳子搭了個簡易的床陪着村民一起睡了兩晚,知道靠山村的稅糧全部運過來,又在第三天一早陪着村長一起去納糧。那一年靠山村第一次第一個将今年的稅糧繳納了,縣太爺每年都會表彰第一個納完稅糧的村子,孫村長接任村長好幾年第一次受到縣太爺的嘉獎,回來打了一瓶酒在自家老爹墳前哭了半天才好受些。
第二天村長讓婆娘逮了兩隻老母雞和婆娘一起拜訪了宋老四的嶽父嶽母。這個時候村長才知道宋鹽菜後院隻有小小的兩間屋子,裡面堆滿了鹽菜罐子。宋老四的嶽父嶽母就在這件小屋子裡住了幾天,村長心裡過意不去,也知道宋家老夫妻要避嫌,又跑去張記糕點鋪買了幾包點心送過去,如此一來,就成了習慣。
“怪不得我昨晚沒看到宋四嬸和春花姐倆。”孫正才聽自家阿爺講故事聽了半天聽住了,等村長欷歔地停下來才說道:“可是,阿爺,宋四嬸住後院也不礙什麼吧?”
“你個傻小子!”村長拍了孫子後背兩下,“你也不想想每天晚上村裡去好幾個大漢,宋老四媳婦一個婆娘家住在後院算什麼事。”
“我們也不去後院啊,”孫正才不明白阿爺為什麼生氣。
“哎,你還是個小後生呢,”村長歎了口氣,“這人心隔着肚皮,誰也不知道誰心裡怎麼想的。誰家裡住着十個八個外來的壯漢心裡能不嘀咕?你不要小看這些村民,一個個一大把力氣,真做起什麼壞事來誰攔得住?”
“那不至于,咱村子裡都是老實人。”孫正才不以為意。
“你以為阿爺為什麼每天帶着你跟送糧的一起住在宋老四家?”村長恨不得敲敲孫子的腦袋,這孫子一直長在村裡,被寵得有點不知道天高地厚,村長琢磨着,把這個孫子托給周書吏帶幾天,在縣衙多看看雞鳴狗盜之徒長長見識也好。
“為啥啊?”孫正才這兩三天一直在宋老四的前院,哪裡也去不了,縣城也沒能好好逛,正郁悶呢。
“阿爺要看着這些村民一來不往宋老四屋子裡去,也看着他們哪個不老實,下一年不要讓他來;二一個看着他們不要随地撒了尿了,不能院子給我們用兩天,回頭主人回來院子裡臭氣熏天地像個茅坑。”
“嘿嘿,”孫正才摸着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阿爺,其實我昨天就想樹根下解決來着,被您給抓住了。”
“你看,你都這麼想,那些粗漢子急起來會怎麼做?”村長點了點孫子的腦袋,“你不能把宋老四家的院子看得比自家院子還緊,我還真不敢放手将這些事交給你。”
“阿爺,你是說了我就明白了。”孫正才拍着胸脯,“阿奶說我最機靈最受教。”
“你機靈?那我問問你,”村長考較着自家孫子,“這一次跟着去的十幾個人,你看出什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