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誰踩了我的鞋子?”
“我的鞋子呢?”
“人來了嗎?”
“在哪呢?”
“哎,你看那是誰家那閨女不?”
“縣太爺不來嗎?”
各種聲音擠到了一起像打翻了铙钹的劇場,隻聽得嗡嗡聲響,炸一聽什麼聲音都有細一聽又什麼也聽不清,隻有花車開道的鑼鼓聲,一聲聲蓋過了人聲鼎沸。
二樓的客人都擠到了窗邊探着腦袋往外看,有人伸出了半個身子。宋老根連忙站起來張着手站在秋月身後,屁股往後撅着,将秋月與人群隔了開來。花車越來越近了,做在椅子上的花神娘娘手裡提了一個花籃,裡面裝着各色的絹花,等到人多的地方便拿了一把出來撒向人群。窗子邊的人擠得越發厲害了,宋老根顧不得看外面,将雙手攏着秋月,被人群擁擠着與秋月貼到了一起,秋月身上獨有的馨香傳來,宋老根激動得發抖,隻覺得天底下再沒有比這個更好聞的味道了。
花朝節過後,宋老根守着木工張,隻是在張大師兄出門期間,宋老根也隔三差五地出門,出門的時間不長,隻是專挑吃飯的時間,木工們聚在一起吃飯看不到宋老根的人影,不免談論起宋老根。
“哎,你看到總是來找我師傅那女的沒?”這是見過秋月的,平日裡跟着宋老根做學徒,宋老根出門他總是要送出去的。
“年齡不小了吧?挺好看的,有個詞怎麼說來着,‘風韻猶存’!”說話的是和宋老根一個輩分的師兄弟,隻是手藝沒有宋老根好,還沒混上大師傅待遇。
“小心根子叔聽到了罵你?”這是張大師兄的徒弟,為人憨厚踏實,從不在背後說嘴兒,聽到大家夥議論宋老根不免出聲阻止。
“但是,你們知道嫂子去了還不足百日吧。”這是宋老根的小師弟,年紀輕輕地,是老掌櫃收的最後一個徒弟,現在主要跟着張大師兄打下手,平日裡也是跟着張大師兄學手藝。
“那有什麼,又不是即刻娶回家去了。再說百日裡成親也不是沒有。不是說留下兩個小奶娃娃嗎?”一名年長的男人說道:“老婆孩子熱炕頭,根子這是缺女人了。”
“你看那個腰身是能幹活的?”旁邊一人搖頭,這人也是個大師傅,學徒時間比宋老根還長,手藝也紮實,隻是比不得宋老根嘴甜,得張大師兄歡心:“娶媳婦還是要能幹點的。”
“可是她好看啊,”旁邊大師傅的學徒笑道:“将來我也要找個好看的。”
“你知道個啥?”大師傅拍了自家徒弟腦袋一把,“這娶媳婦啊,還是要能幹的。模樣麼,熄了燈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好看的好,”小學徒不服氣:“光是看着我就能多吃兩碗飯。”
“吃吃吃,就知道吃,毛還沒長呢,快點吃了幹活去。”
大師兄帶了一批木料從府城回來,宋老根去找張大師兄支了下個月的工錢。
“養孩子費錢呐。”張大師兄多給了幾個銅子,“孩子們在家沒個親娘照看,你買兩塊糖回去給孩子甜甜嘴也好。”
旁邊學徒龇牙咧嘴地笑,“還不知道進了誰的肚子呢!”他師傅拍了他一下:“作甚作些怪樣子。”
就這樣木工張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宋老根有了個漂亮的相好的,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了明路成為“根子媳婦”,張大師兄父子反而不知道,還經常帶了些家裡婆娘做的吃食零嘴給宋老根,讓宋老根捎回去給家裡的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