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臨,秋月起身将剛才吃酒的杯盤狼藉收拾好,這才看向宋老根帶來的東西,豬腿裝好了吊在梁上,又開了醬油罐子嘗了嘗:“味還不錯,要是再開個醬油鋪子也成呐。”秋月覺得自己的打算真是妙極了,隻等明年再問婆婆要一間小鋪面過來,兩個兒子總要一人一個才好。
宋老根在被窩裡埋了又埋,嗅着哪裡都是秋月的味道,好聞極了。在床上賴了好一會最後還是穿好衣服,出來找到秋月:“我先回去了,過些日子我和大師兄一起來看鋪子。”
“五哥,你等等,我給你點個燈籠。”秋月回屋拿了一盞小巧的兔子燈籠出來:“下個月鋪子收回來你就來。”
“好,你不用送了,這路我都走熟了。外面冷,你别出來。”宋老根接過燈籠體貼地說道。秋月伴着宋老根走到大門口,這才依偎着門邊看着宋老根踉踉跄跄地離去。
十一月的天已經霜冷夜寒。宋老根下半晌出門的時候隻穿了夾衣,不免冷得打哆嗦,腳下步子也快了起來,到了縣城城門已經關了,好在城外還有牛車,隻是牛車不去靠山村,隻去前山村。
車上連車夫隻得三個人,眼看着天越來越黑,再沒有人搭車,正準備回去呢。
“你往靠山村去的,我可不送啊。”車夫連同車上兩人都是前山村的,“我們到前山村就回家了。”
“成,你把我往村口送送就成,我多給你兩個銅子。”宋老根大着舌頭說道。
“倒不是我貪圖你這兩個銅子,實在是黑燈瞎火的,天又冷,誰不想早點回家呢。”車夫将宋老根的燈籠接過來架在另一邊:“晚上路黑,我借你的燈籠使使,兩個燈籠也亮一點。”
宋老根搭了牛車樂呵呵地回來,一路上他想着怎麼說服爹娘,春芽柱子大了,自己能管得了自己,就是兩個小的,實在不行就送出去,反正他已經有了柱子,不缺兒子。宋老根越想越快活,到了前山村也不要人讓,跳下牛車就走。
“哎,你的燈籠。”牛車主人叫住了他。
“那不是靠山村的宋老根嗎?這是有什麼高興的事嗎?嘴都要笑歪了。”車上一位認識宋老根的人年輕人說。
“宋老根啊,”牛車主人調轉車頭往前山村去,“年頭才死了老婆,算什麼好事。”
“這你就不知道啊吧?”車上的年輕人猥瑣地笑着,“升官發财死老婆,這三樣甭管遇上哪樣都算好事。”
“你小子可不能這樣想,被人聽到了你甭想娶到媳婦了,哪個好人家會把閨女嫁給會覺得死了老婆是好事的人家,再說了,娶媳婦不花錢呢,死了一個再娶一個,回家問問你娘願意不願意。”車主人趕着牛車往前山村裡面去。
“我就是說說,說說。”年輕人将身子靠近了車夫,壓低了聲音說道:“叔,你說宋老根遇上什麼好事了,喝得一身酒氣。”
“這大晚上的回家,想孩子了吧。”另外一位坐車的也是前山村的,在城裡扛活,家裡婆娘剛生了個小子,他想得不行,這才找東家支了工錢等晚上收工了才有時間回家看看,明兒一早還要起大早趕去縣城做工。鄉下人難得在城裡找個活,白天幹活舍不得工錢,隻能自己個辛苦一點,起早貪黑地兩邊跑。
宋老根提了燈籠歪歪扭扭得往靠山村,一時忍不住扯着嗓子叫了兩聲,驚得有狗得人家狗跟着吠了起來。家裡老太太忍不住叫罵起來:“大晚上得不回家嚎喪呢。”吓得宋老根連忙住了口。
晚上霜凍路滑,宋老根提了燈籠一路歪歪扭扭走到了靠山村,也不知道是冷得狠了還是酒實在是多了,這一路走來盡也不覺得很冷。宋老根瞅着宋大伯家的院牆,得意地笑了兩聲,這才嘟囔着說道:“大哥,我也要有鋪子了。咱們三兄弟就你沒鋪子了,你是老大又怎樣,你家屋子大又怎樣,還不是沒鋪子,還不是給老四幹活。回頭讓侄子們跟着我,我帶他們去鎮子上。”
宋老根一邊說話一邊把胸脯拍得哐哐作響,不想經過水渠邊的時候腳一滑摔了出去,偏巧路邊有塊凸起的石頭撞到了頭,宋老根來不及叫出聲就暈了過去又滑進了水溝裡,手裡地燈籠摔到了路邊,很快點着了燈籠罩子,火苗一下子竄得老高又滅掉了。
水渠裡水倒是不多,三寸水還不到,隻是冬日夜寒,上面也是凍了一層薄冰。宋老根砸碎薄冰大半個身子浸到了水裡,整個人凍得哆嗦了一下,他意識模糊地攀爬着,隻是腳下實在是打滑,宋老根不知道自己跌進了水渠,順着水渠将将爬出去兩個身子遠再也爬不動,就這麼栽倒在水渠裡頭凍了一夜,等到第二日有人經過發現已是面色青白,無有進氣。
第二日是個大霧天,隔着三尺元人影都看不清,靠山村沒人注意到水渠裡面跌了個人,還是村裡的狗先發現的宋老根,站在路上對着水渠吠個不停,引得村人來看才發現水渠裡的宋老根。
宋大伯等人聽到消息來到渠邊,村長已經命人把周遭圍住,另遣人去縣衙報案,隻等衙役差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