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大人都不在了,兩位奶娘走後,西廂兩間屋子一直空着,春芽想了想把兩間屋子都改成了暖房:“今年夏天我們沒有準備菜,現在就沒菜吃了,咱們抓緊時間種一點,免得過年沒菜吃。”
春芽讓春苗看着木頭和林子,從倉庫搬了包糠出來,混着後院的灰堆和肥堆,一點一點将育苗框填滿土,
“姐,我們都聽你的。”柱子埋頭幹活。
北風呼呼地吹着,能将人的臉吹破,這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幹完的,春芽在後院用草簾子搭了個簡易的棚子擋風,每日趁着日頭高升的時候在後院幹活。冬天的土卡拉硬得跟石頭一樣,要拿了鐵鏟一下子一下子拍打散開了才好用。
自從春芽開始忙着種菜,柱子也沒空去山上撿柴,趙三石來了幾回,拍開們春芽幾個忙得沒空理他,他放下幾擔柴回家去了。
趙家嬸子看趙三石出去一趟不一會又轉了回來便問他道:“今日見着春芽了?”
“嗯,忙着呢,兩個小東西不停地哭,難帶得很。”趙三石皺了皺眉頭,他看到春芽和柱子都在後院幹活,隻春苗帶着雙胞胎在屋子裡躲風,兩個小的還時不時嚎哭兩嗓子。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趙家嬸子歎息着,“這莫不是好哭精投胎吧。回頭我去找她大伯娘看看,是不是要送個哭神。”
鄉下人帶孩子,孩子最好不要哭鬧不要生病,但凡是麻煩到大人了,不定是沖撞了哪路神仙。孩子生病了要拜藥神,孩子哭鬧了要送哭神,孩子夜裡不睡覺了要送個夜遊神。各路神仙多得是,挨個送過來,總有一個能管用。在靠山村,這些個神仙不是保佑人的,盡是添亂搗蛋要送走的。
趙家怎樣打算不提,春芽柱子這樣忙活了十來天,西廂房兩個房間都放了一圈菜筐春芽才消停下來。春芽新種的菜還沒有發芽,已經到了年根底,宋老四都給春芽送了年貨來,宋四嬸還給幾個孩子做了一包袱新衣裳。
宋大伯拿了白色的對聯和門簾過來,叫了柱子一起貼好,宋老根七七已經過了,春芽姐弟都換下來粗麻衣,隻是門口的哭喪棒又多了幾條。
這一次的對聯是純白的兩張白紙,宋大伯去喪葬鋪子裡看了半天,還是挑了沒有寫字的對聯。這一年宋大伯的頭發白得更多了,整個人皺巴巴的,像是從苦水裡拎出來又擠幹了,隻留下苦味。
宋大伯看着滿院子貼好的白紙,低下了頭,好一會才對春芽說:“明兒去大伯家吃飯。”
“大伯,我們不去了。”春芽頭上頂着兩朵白花,一身桂枝的舊衣站在宋大伯跟前:“木頭林子禁不得風。”
宋大伯看着搖籃裡的木頭和林子,又到後院看了一圈才走回來說道:“柱子你跟我去扯點稻草回來。”
家裡有木頭和林子,稻草用得多,尿布就算洗得勤也是一股味。哪怕冬日寒冷,宋大伯還是能聞道一股尿騷味,院子裡還鋪曬着濕了的稻草。柱子架起車,去宋大伯家裡扯了一車稻草回來,春芽便關上了門。
新的一年在爆竹聲中來到了,春芽抱着林子,柱子抱着木頭帶着春苗等到日中的時候才去宋大伯家拜年。村裡的小孩子早拜完年各自玩耍去了,大人們也三三兩兩在親友間閑話,路上不像一大早充滿了拜年的人。
下半晌,大春幾個帶着兒子來給宋老根桂枝磕頭。明天是回娘家的日子,也是新女婿上門的日子。
大春媳婦抱起林子放在自己腿上逗弄着跟春芽說話:“阿娘說,明兒她過來。”
春芽這才想起來明天要招待趙三石。
“大嫂,我啥也沒有準備。”春芽模糊記得宋阿奶說過每年要給新女婿做一套衣裳的。
大春媳婦将衣袖從林子手裡扣出來,看着一臉糊塗的春芽說道:“娘說了,她都備好了。”
“哎呀,我的新衣服。”四春媳婦突然站了起來,雙手掐着木頭的胳膊,木頭手指頭塞在嘴巴裡流着口水笑,四春媳婦褲腿上濕了一大片。
“童子尿幹淨着呢。”大春媳婦撇了她一眼,讓她坐到火盆邊烤一會。
春芽将木頭接過去換尿布,四春媳婦嘟囔着:“明兒我還要穿着回娘家呢。”
第二日宋大伯娘提了做好的菜肉和一件做好的長衫來到柱子家。
宋大伯娘年前一直陪着春芽姐弟住了,過年回去自家兩日吃睡都不安穩,再次來到柱子家裡,看到孩子們都好,春芽又開始興興頭過日子才放下心來。
“大過年不好動刀動剪子,我把菜給你帶來了,待會熱一下就好。”宋大伯娘走去廚房幫着春芽拾掇晌午飯,“一會阿爺和你大伯都過來,你跟我待在廚房裡就好。”
春芽趙三石一日不成親,趙三石一日就是新女婿。宋大伯娘想着春芽還有三年孝,不想讓兩人多見面。
春芽心裡一直怪着趙三石,去年一年沒怎麼讓趙三石上門,聽宋大伯娘這麼說無有無不有地應了。宋大伯娘看着春芽的樣子不像是春心萌動多少放下些心來:“春芽,你是姑娘家。雖說你和趙家定了親,平日裡還是要注意些,不要走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