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媳婦拍了他一巴掌:“好看什麼啊,還不插秧,全等着我來幹是不是?”婦人一句話驚醒了衆人,大家紛紛又低頭彎腰插起秧苗來。
“那是衣服好看,你看那裙子亮閃閃的,真好看啊。”插秧的時候一大家子全部要下地,有男人也有女人,自然也有姐妹在一處一起幹活的,二丫忍不住羨慕說道。
“我也想要。”三丫悄悄擡頭看了一眼姐姐,手裡加快了動作,“哪怕是一塊帕子呢,也是好的。”
二丫娘不贊同地說道道:“好看什麼啊,這樣粉嫩的顔色過一水就褪色了,敗家。你們誰也别想要。”
三丫不理她娘繼續小聲跟二丫說話:“二姐,你小時候是不是和春苗一起玩過?你說能不能借了她的衣裳你出嫁那天穿?”
二丫迅速地擡頭遠遠看了一眼宋阿爺和春芽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粗壯的身形說道:“春苗那雞爪子似的身子,那衣裳隻怕我穿不上。”二丫也不說自己小時候和春苗好還是不好,隻說衣裳不合身。
“那是裙子,二姐那是裙子。”三丫拔尖了音調,看着她娘瞪她又壓低了聲音,“誰家做衣裳不收兩層邊呢,阿娘你說是不是?二姐要是有那樣一身嫁衣,婆家肯定不敢小瞧了去。”
三丫就是個普通村丫,不算特别好看也不醜,不像二丫壯實得跟頭牛似的,十九了才說元山村的婆家。二丫娘在家沒讓她少吃點,可是二丫就是喝口水都長肉,家裡人吃幹的她喝稀的,在家裡幹得最多吃得最少卻長得最胖。
“二丫,你小時候不是和春苗玩得挺好的嘛。”二丫娘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鄉下人家沒有好衣裳,新娘子也不是人人都會做一套新衣裳的,婆家給做還好,婆家不給做,娘家借了别人穿過的嫁衣一樣嫁女兒。
宋阿爺和春苗一路頂着村人的目光和衆人的議論一直走到自家水田邊,路邊停着裝秧苗的牛車,一個黑黑壯壯的小光頭提着兩手秧苗看到宋阿爺挽着個漂亮姑娘走過來,不由地驚道:“阿爺,你,怎麼來了?”
從田埂上走過來的林子也看到了宋阿爺兩人:“哇,好漂亮的裙子。”
春苗看着面前這個梳了一根麻花辮穿着繡了荷花的青色棉布衣服便知道她是林子了,待聽到林子驚歎衣服好看,不由得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你是林子,”又看向小光頭,“你是木頭。”說完擡頭看向水田裡,尋找她最思念的大姐春芽的身影。
二春媳婦正拿了秧苗在水田裡走,聽到林子的聲音擡頭看到了宋阿爺身邊的春苗“啪”的一聲手裡的秧苗落到了水裡:“春芽,春芽,你擡頭,快看,那是誰。”
埋頭插秧的春芽擡頭,路邊上宋阿爺旁邊一位粉嘟嘟的小姑娘擡手向她揮舞着:“大姐,大姐,大姐······”
“我不認識。”春芽擡頭看了兩眼嘟囔了句又低下頭插秧,她聽到聲音又擡起頭來,盯着在宋阿爺和粉衣女子:“春苗回來了?”
“我看是,”二春媳婦又看了兩眼,壓低了聲音嘟囔說:“我看不出來,春苗走的時候還是小丫頭呢,但是,也沒别人會叫你大姐啊。”說着把秧苗放好,在水田裡洗了洗手。
旁邊水田裡的人來回打量着春芽和路上的漂亮姑娘,直到宋大伯娘從自家的水田裡走過來說道:“春芽,是不是春苗回來了?你先回去看看。”
“哦,好。”春芽這才把手裡剩下的半把秧苗遞給宋大伯娘,在水裡洗了洗手,掩飾地眨了眨眼睛,兩滴晶瑩的淚珠滴落在水裡。春芽擡起胳膊擦了擦臉,聲音略有些暗啞:“我先去看看,一會就回來。”
春芽從水田裡走上來,解了系着褲腳的草繩,在田埂邊的草上面蹭了蹭腳上的泥,把褲腳攥起來擠了擠水,卷了兩圈,套上田埂邊的草鞋,走了過來。
春芽比起上次春苗見到的時候更黑了些,頭上裹了一張毛巾被她扯下來擦手,鬓角有些汗濕的頭發淩亂的粘在臉頰上,一身藍色的粗布衣裳,擡頭看向她的時候還是那個穩重能幹的大姐的模樣。
“大姐,”春苗向前兩步做過去拉着春芽:“我回來了。”
“回來了啊,回來了好。”春芽任由春苗拉着自己,細看這個嬌俏的小姑娘:“怎麼也不捎個信回來。”說着把春苗拉到路上:“小心鞋。”擡手把濕頭發捋到耳後:“什麼時候到的?四叔送你回來的?”
“繡坊送我回來的,人在家門口呢。我想你了。”
“好,好,回來就好,咱們回家。”春芽拍了拍春苗,“我們走。”走了幾步才想起來回頭道:“木頭林子秧苗卸了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