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好,”春芽放下手中的竹子片:“我們回去坐着說?”
“您給我介紹介紹這些是什麼吧,明華,哦就是春苗一直說您有一雙種什麼活什麼的綠手指呢!”林師姐四下裡張望着:“這裡景色好,您帶着我看看?”
“這裡是菜地,這裡要種瓜,那裡要種豆。這一片開花的就是豌豆了,我們吃的就是這個小葉尖尖。小樹林那邊一片斜坡是林子種的藥草,我也不大認得。趕明兒叫林子帶你去看,裡面花多草也多,有用的沒用的我也分不出。”春芽帶着林師姐指着平整的分成小塊的田地說着這裡将要種些什麼,那裡是做什麼用處的。
春芽走到藕塘邊伸手掬水洗了洗,從頭上解下帕子擦幹了手說道:“那邊果樹開着花呢,咱們過去瞧瞧。”
“好,”林師姐答應着跟住春芽一起走着:“不知道您給春苗定親沒有?”
“春苗還沒定親呢,村裡人家娶媳婦就是要田裡竈上的忙活,春苗這些都不會。”春芽轉頭看了一眼林師姐,白淨的面龐,和林小哥一模一樣的一雙桃花眼,俏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巴。春芽在心裡算了一下,比自己小兩歲,又是姑娘家打扮,怎麼問起春苗的親事來了?
“我知道,”林師姐伸出手,一雙手白嫩纖細,指頭比春苗還要細長些:“我們繡娘全身最值錢的就是這雙手。不怕你笑話,我自家也是請了燒飯婆子收拾家裡的。”
林師姐看了看自己的手,将雙手背到背後擡頭看着眼前粉色的桃花,隔着一個栅欄對面一株梨花潔白似雪,散發着幽幽的香氣。林師姐繼續說道:“不知道春苗跟您說過我家的情況沒有?家父家母早早去了,族裡想要收回我家的房子,我才去做了繡娘。”
“這個倒是聽春苗說過。”春芽點了點頭,這林師姐姐弟也是可憐人。
“春苗說是比我弟弟大兩歲,其實才大了一年,我當年一看到她就跟看我自家的弟弟似的。”林師姐說道:“如今我弟弟已是中了秀才,族裡也還了房子。我家府城有一座三進的院子,一進臨街是個鋪面連着二進租了出去,三進自己住着。弟弟服完役在書鋪裡做賬房,一個月月錢他花不完,還能有些錢存下,養家是不成問題的。”
“你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春芽贊許道。
“我這也不是誇自家弟弟,春苗也是知道的,玉樹小小年紀在學堂讀書,自己抄書賺了銅子就去買了點心給我送過去,不是那等等人伺候的。如今,家裡掃地收拾什麼的都是他在做,平常看到我繡花,總是讓我停下來歇一會子,”林師姐笑着說道,“他啊,弄得我趕工總是到繡坊去,免得一直要聽他唠叨。”
“你說的意思我知道了,隻是,”春芽看着眼前的林師姐,這位姐姐愛護弟弟,聽她說的,她的弟弟也愛護他,是個好人家。林師姐姐弟春苗都認識,春芽遲疑了一會說道:“這件事還要看春苗。”
“春苗在繡坊一直跟我說不嫁人要回來陪着你,當初有繡娘出嫁,春苗也跟着去看熱鬧。我看她不是不羨慕的,隻是她心疼您一個人養家吃苦。”林師姐真誠地道:“我想着大姐你已經自梳,鄉下不比府城,再多一個不嫁女,恐是不好說也不好聽。春苗回家,其他還好,就是這繡活不比府城,一直能接到活來做。與其在家白白浪費了她的手藝可惜,不如去府城。嫁到這鄉下,我想大姐也不願意。我們家人口單純,其他不說,這日子肯定能讓春苗過的舒心。”
“你家弟弟?”春芽沉吟着,春苗肯定是要嫁人的,最差也要嫁到縣城去。林家在府城,有春花可以照看,春芽隻擔心一件事。
“這個您放心,玉樹與春苗早就相識,彼此也說得上話。”林師姐保證道:“他們都是好孩子,我家玉樹也算見過人心,那些打着進門就當家的閨女,他說什麼也不要。其實我也不是那等抓權把事的,自己也養活得了自己。他死咬着一句話‘她要對阿姐好’,傻孩子人家姑娘嫁進來是跟他過日子的,跟我好有什麼用。後來他說繡娘裡面跟我玩得好的娶一個,隻有我看得好就行。這是什麼話呢?可是我自己的弟弟知道,他既然這麼說,肯定是相中了春苗的,我也喜歡春苗,隻要春苗心裡沒人。”
“春苗心思不在這個上頭。”春芽給了林師姐一句準話。
“我弟弟雖說讀了許多年書,可是為人一點也不酸腐。府城秀才不說到處都是,每條街上都有幾個。他中了秀才再不肯讀書,一心找了工賺錢養家,要我在家裡歇着。”
“是個好孩子,你的福氣在後頭呢。”春芽真心羨慕林師姐有這樣的弟弟。
“宋大姐,我這麼說并沒有把春苗和玉樹随便湊作堆的意思,我心裡春苗也跟我妹妹似的,其實我看小小年紀的春苗一心學好繡花要回家養家的樣子,仿佛當年的我就是這樣子,忍不住就多心疼她一點。”林師姐看着遠方:“玉樹知道春苗的家事,給我帶點心也給春苗帶兩塊糖,他說‘阿姐,我知道她也是苦命人’,他哪裡知道春苗還有你這樣的好大姐。您捎了東西,春苗也會分給我弟弟,你知道他吃了說什麼?他說‘阿姐,我也好想有一個春苗大姐啊’。”
春芽想起這個玉樹這幾天每頓吃得扶牆不由得好笑:“他是喜歡吃。”
“他小時候不貪嘴,”林師姐也笑道:“實在是大姐手藝好,我也吃得停不下來。大姐這裡的菜蔬比府城還出彩,景色也好,我是春苗也天天惦記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