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那聲響吓得楚夫人呆若木雞,院外這道門倒塌在地又驚得她一抖,望見蕭述清大搖大擺踩着門進來,她方才回神。
“蕭述清你竟敢如此大膽!誰準你擅闖我的住所,你、你不敬長輩有失禮數,目無法紀大逆不道,蕭家就是這般教養你的嗎?”
他淡淡瞥了眼婦人,沒耐心同她饒舌:“你啰嗦了。”
“非鶴,帶人守好此處,我去接你們主子。”
他往方才發出異響的地方奔去,楚夫人欲要阻攔,歲榮拔刀逼退,深閨婦人瞧見刀劍大氣不敢喘,識趣的站在原地。惜娘擅使毒,武藝不高,趁隐衛圍攻過來,非鶴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軟筋散,直沖她面門。
輕松降服好她倆,衆人松口氣,卻聽屋裡又是一陣噼裡啪啦物件碎裂的聲音,剛走到門口的蕭述清條件反射停住腳,似乎有東西要從裡面竄出來,怪異的感覺促使他未再向前走。
昏暗的夜色中,天邊忽地轟隆隆響起雷,伴随着劃破天際的閃電,猶如惡獸利爪般撕碎片刻寂靜,本就漆黑的天,愈發陰沉沉的,宛如豆大的雨滴顆顆墜落,風吹得四周山林草木似乎都在嘶吼咆哮。
手裡的油紙傘被狂風暴雨吹散,周圍一切都變得可怖,天地萬物龐大,唯他在此間搖搖欲墜。
屋裡又平靜了,眼前緊閉的木門裡藏着蕭述清要接走的人,此處小院已被楚拂樓的隐衛們團團圍住,雖都是年輕面孔,然各個手裡拿着兵器,堅毅守護的姿态委實安全感爆棚。
他拒絕掉身後再次遞來的傘,堅決的推開木門。
無星無月未點燈火的室内,比電閃雷鳴的院外更讓人摸不着北。
蕭述清正欲擡腳,木門邊“啪”地重重印上一隻骨節分明修長蒼白的手,血印從指甲蜿蜒到腕邊,手的主人半跪在地上,在雷電轟鳴聲中遲鈍緩慢的直起身。
劃破雲端的閃電映照下,少年墨發散亂,長衫褶皺,姿态卻不容侵犯,壓迫感十足,那濃密長直的眼睫落下陰影,天光下,他面龐蒼白得恍若已無生息,殷紅唇瓣卻似喋血般輕輕勾起,猶甚惡鬼。
少年倚門勉強站立,微微低頭,鼻尖小幅度輕嗅着面前的氣息。
蕭述清來不及感歎小孩暴漲的身高,先被俯身看過來的那雙墨黑豎瞳駭住。
他呆愣之際,猝不及防被拉近到身前,兩條手臂宛如烙鐵般镌刻後背,箍緊腰身,少年緩緩側首嗅聞,挺直的鼻梁從他耳後滑至下颔,而後深深埋進頸窩,尖牙狠狠抵入皮肉,啃噬着微微突起的鎖骨。
“?!?!你大爺的楚拂樓!”
咬得這麼重,他脖子肯定見血了,還有他的老腰啊啊啊,背估計也要腫,這人力氣簡直大得可怕,蕭述清欲哭無淚,痛得想把他推開,手上剛要用勁,耳邊傳來少年一聲呢喃。
“哥哥。”
很輕很弱的音調,在電閃雷鳴的暴雨天幾不可聞,卻重重撞進蕭述清的心門。
将要推拒的手臂倏地一頓,認命般的轉換方向,把少年抱進懷裡,輕拍着背。
他忍着渾身鈍痛,柔聲安撫:“哥哥在,小乖不怕。”
在聲聲輕語中,少年腦海裡緊繃的那根弦陡然松懈,霎時間疲憊如山壓來,逼得他卸力,沉沉倒進令人心安的懷抱。
察覺楚拂樓脫力昏睡過去,蕭述清心情複雜的歎氣,招呼非鶴和歲榮來接人。
待隐衛們手忙腳亂的把人擡進側室,蕭述清不忘讓他們把五花大綁的惜娘和楚夫人請進房中。
漆黑夜色裡煤油燈點起,照得滿室亮堂堂,昏黃燭影爬上少年蒼白的面容,顫動着映入衆人眼裡。
趁着非鶴把脈,蕭述清喚非雲打水給楚拂樓擦洗,他穿着深紫的衣袍,血印沾染也看不明顯,唯獨領口那塊被扯散,斑斑紅印夾着團團血漬,他揪緊衣襟也掩不住傷痕。
那些隐衛都伸長脖子等非鶴把完脈,歲榮和止川圍着自家公子心疼得不行。
“少爺哪受過這麼重的傷,下手……呸,下嘴忒狠。”
蕭述清拍開歲榮的腦袋,指揮他:“少胡說,這能有多重?去找非鶴要點藥,我得消消毒,萬一感染就完了。”
沒聽懂消毒,但不妨礙要藥,歲榮颠颠去了。
止川得知楚拂樓是男人之後,恍惚好半天,回神發現他在少爺身上的傑作,兩眼一睜一閉,恨不得自己沒長腦子。
他指指裡面,仍不敢置信的問:“少爺,他真是男的啊?”
蕭述清白他一眼:“你沒瞧見剛才幾個人擡他,總看到他抱着我啃吧?那身高那力氣這傷口,哪樣不能說明真相?”
“不是我……”止川有點難以接受溫婉秀麗的少夫人變成男人,死活接不上話。
“少爺你說這、這跟騙婚有何區别?”
“當然有,”蕭述清頭腦十分透徹,“你以為他想變成女人和我成婚嗎?以楚拂樓的家世,若沒有他娘整的幺蛾子,說不定早都建功立業了。”
想到這,蕭述清不禁搖搖頭,别家孩子坑爹坑娘,論到楚拂樓,攤上對坑兒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