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馬是在雨天撿到那家夥的。那時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抱膝坐在小巷的角落裡，像是被人連魚缸帶水遺棄在那裡的小魚。不知道為什麼，遊馬下意識地向他邁出了腳步，撐着一把紅色的雨傘走到他的面前。外表看上去有十三四歲的少年表情兇惡，似乎是在警惕着遊馬的靠近。但對于遊馬而言，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少年的那雙湛藍色眼睛。如同抱着一種欣賞藝術品的心态，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觸碰那雙眼睛。隻是遊馬按捺住了這種對陌生人有些不太禮貌的行動。

“你不回家嗎？”遊馬問。

“不想回去。”他說。

遊馬把雨傘避雨的範圍分給了他一點：“那不如和我回家吧。”

十三歲的九十九遊馬在面對這個人時出奇地沒有任何防備心，仿佛知道這家夥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他，猶如一種深入靈魂的本能。陌生的少年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你就這麼邀請一個陌生人和你回家？不怕我是什麼壞人嗎？”遊馬回答：“你不會的。所以要和我一起回去嗎？”猶豫了幾分鐘，少年接過遊馬手裡的紅色雨傘，主動地站起身來，給他撐傘，這種舉止好像做過成千上萬遍，在記憶的迷宮裡最終回到了起點。

遊馬的家人都是很寬容的好人，他們沒過多詢問什麼，心照不宣地接納了被遺棄的“小魚”。

換下來的衣服被扔進了洗衣機裡，那家夥在洗完澡後身上隻裹着遊馬的被子（畢竟沒有合适尺寸的換洗衣物）。遊馬把晚飯端了上來。“名字？你叫什麼？”他問。“……淩牙。神代淩牙。”他回答，坐在床上望向站在一邊的少年，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是鲨魚啊！”熟悉的稱呼讓神代淩牙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有些惶恐地看向遊馬，想要從那雙瑪瑙紅色的眼睛深處尋找到那個令人恐懼的答案。“我一直覺得你特别像一種動物來着……剛才想不起來，現在想起來了！是鲨魚啊！我可以叫你鲨魚嗎？我是九十九遊馬！”好在不是那個讓人害怕的答案。

“……随便你。”他說道。

吃過晚飯，淩牙就坐在一旁看着遊馬對着學校的作業抓耳撓腮，他實在看不下去，便告訴遊馬答案。

“噢噢，鲨魚你好聰明啊。”

好不容易把這點作業折騰完，遊馬草草洗漱過後便撲到了床上。

“鲨魚你躲什麼？那點地方睡覺很不舒服的吧。”

“我沒穿衣服。”神代淩牙好像破罐子破摔了。

“那有什麼可介意的。”少年大笑着鑽進了被子裡，過高的體溫抱住了那具泛着不正常冷意的瘦削軀體，遊馬的指腹無意間掠過淩牙身上的傷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像是被吓到的魚。“鲨魚你的臉好紅哦。”“閉嘴。”遊馬從被子伸出一隻手關掉了房間裡的燈，兩個少年躺在一張床上，蓋着一條被子，打算睡覺。似乎是為了緩解這種尴尬氣氛，淩牙問起了那把紅色雨傘的來曆。

“雨傘？快鬥送的。”

“你的朋友？”

“是戀人。”

神代淩牙倏地陷入了一陣沉默之中。

偏沉的嗓音在遊馬耳邊溫柔低語：“沒什麼，睡覺吧，遊馬。”

一股無法抗拒的睡意襲上了遊馬的腦海，直至少年沉沉睡去，身旁人那雙美麗的湛藍色眼睛變成了不祥的紅色。

【■■，■■■■？■■■，■■■■■■■■■■■■……】

【你不後悔嗎？】

【■■■，■■■■■■■■■。】

【■■，■■。】

一種不可避免的、妒火中燒的情緒在神代淩牙——或者說在納修的心裡悄然誕生。在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之後，站在混沌深淵裡的勝利者什麼也不想要，他隻想要愛，隻想要遊馬像之前那樣對待他。這樣的理由驅使着他再度幻化回了人類的姿态，像是守株待兔的農夫，刻意地出現在那裡。

我現在除此之外什麼也不要，遊馬我不會讓給别人。

……

不對勁，很不對勁。

快鬥想到。

這段日子裡遊馬沒再邀請他去他家，就算是他主動說起，遊馬也像是有秘密一樣，死死捂住不讓他看。這種反應快鬥很熟悉，就像是家裡不讓養寵物的小孩子偷偷養了一隻，然後對外隐瞞。他略微低下頭，從背後抱住了那孩子，隻有湊近了才能嗅到那股隐約的氣味……像是海水的味道，摻雜着遊蕩在海洋之上的海風的氣味。他是去海邊了嗎？不對，沒這麼簡單。

“快鬥你快點松開啦，好癢。”

“那你應該做什麼？”

遊馬笑着給了他一個吻。

遊馬還太過年輕，就算是和戀人親近也仍舊帶着一種莽撞感，還帶着幾分粗暴。那是無從知曉的本能。

等到遊馬回到家，一進閣樓就被淩牙拽倒在地，柔軟的嘴唇覆了上來，實話說，遊馬自己也搞不明白他們兩個關系為什麼會發展到這種地步，好像這本來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他從衣服的下擺伸進手，兩手控制住了那截瓷白色的腰，反過來把淩牙按倒在閣樓的地面上。

“你……不繼續嗎？”

“鲨魚想要我繼續嗎？”

“嗯，想要。”

“這算什麼？用身體支付居住在這裡的費用嗎？”

“如果你要這麼認為的話，也可以……嗚！”

淩牙果然很像鲨魚啊，在最後一發，遊馬被狠狠咬了一口，尖牙紮穿皮膚，滲出血液。不過少年沒因此喊出聲來，他似乎對于疼痛早就适應了一樣。做完之後，淩牙身上蓋着被子，躺在遊馬的腿上，少年此刻赤.裸着上身坐在閣樓裡看電視。脖子上的牙印和吻痕都相當明顯，雖然還尚顯年輕，但遊馬的臂膀已經初顯肌肉線條，淩牙知道這家夥平時沒少參加戶外冒險活動。

“鲨魚……我還是很好奇你是從哪來的？你之前并不住在心城吧。”遊馬的目光仍然放在電視上。

“管那麼多做什麼，那些事情很重要嗎？”

“欸，這時候都要貫徹神秘主義嗎？”

聽到他這麼抱怨，淩牙笑了。忽然，從遊馬的書包裡掉出了信封，他把那個信封撈了過來。

“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