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陌。”
谷曦喝了豆漿，順帶戳了一個新鮮燒麥，拉走賀琰，“我們走了。”
一出了門，坐上車，谷曦輸入地址啟動導航。
“那些話都記住了嗎？”
谷曦側過身，給他理了一下衣領，還是有點擔心。
賀琰點點頭，“說話溫柔一點，不要提太多那天的事情，和她說對不起。”
谷曦松了口氣。
“很棒。”
車子一路開至榆城城西，這邊地皮是除了雲居灣之外，唯一與其旗鼓相當的度假别墅區，區域安保嚴格，谷曦打了一個電話過去，确認後放行。
導航定位精準。
谷曦将車停在路邊，下車，打開後備箱，将準備好的禮物拿給賀琰，他接過。
她發現弟弟今天異常沉默。
谷曦沒有立即回到車上，問他：“緊張嗎？”
“不是。”
賀琰搖搖頭，也說不出什麼。
兩人還沒說好話，就有穿着得體正式的保姆過來，“二位，是來看榮榮的？”
“是。”
谷曦颔首示意。
保姆接過東西，很是恭敬地請兩人進去。
谷曦見賀琰不太自在，也沒有拒絕，跟着一起。
她是專門選了這樣一個日子過來的，距離事情發生已經一個半月，案件徹底塵埃落定，幾個施暴者按照情節嚴重程度，最高的判定成為無期徒刑，減刑辯護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來自上面的壓力。
這場案子了結飛快。
看上去是皆大歡喜的，壞人被抓到了，得到了該有的一切懲罰。
谷曦對顧冉做出了承諾，當然不會食言。
她一直在持續關注，試圖得到一些關于榮榮的消息，可惜實在打聽不到什麼，還是托顧鴻澤才拿到榮榮母親的聯系方式。
保姆帶領兩人進了别墅樓。
很快，谷曦就見到了一位雍容婦人——榮榮的母親發絲端莊整齊，披肩華貴，鬓角帶了幾抹顯眼的白，端坐在沙發中央。
“太太。”保姆彎腰輕聲道：“貴客到了。”
那婦人才回過神來，緩緩起身，第一時間就看到了賀琰，似乎想說點什麼，又隻能連連點頭，對着谷曦說：“你們來了，坐吧。”
“榮榮呢？”
谷曦放下包問。
“在樓上畫室。”榮榮母親讓保姆給他們倒了名茶，話中晦澀：“最近好多了，也不哭了，就是經常把自己一個人關起來，也不喜歡和我還有她爸爸說話……”
“這樣嗎？”
谷曦語氣輕柔。
“我可以去看看嗎？”
賀琰突然在兩人之前開口，擡起眼，看向榮榮母親，“她在幾樓？”
“四樓左手最中間，劉嫂，你快……你帶小賀去看榮榮……”
榮榮母親忙說。
“去吧。”
一開始，谷曦有點擔心賀琰對這件事有抵觸心理，一個是錯不在他，卻讓他承認，這一點，她不知道賀琰一個男孩子是不是能夠理解。
賀琰平時最是怕“麻煩”，隻要是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稍微繁瑣一點都不喜歡。
“嗯。”
賀琰提起剛才谷曦順路買的一杯黑糖奶茶，跟着保姆上了樓。
“謝謝。”榮榮母親忽然哽咽出聲，原本漂亮的儀态也垮了下去，“謝謝你們能來……如果不是谷小姐你聯系我，我根本想不到還能怎麼辦……”
谷曦柔聲安慰：“賀琰一直覺得心裡不安，說想來看看，是我沒有早點聯系您。”
“賀琰是個好孩子……”
榮榮母親一時情難自禁，握住她的手，“榮榮也一直說……那天有個哥哥幫了她，我和她爸爸都不想那麼麻煩，讓人送了禮，之後她也是太想道謝了，一直騙保镖說自己下課時間推遲了，沒想到，她會一直和小冉偷偷去高中部找賀琰。”
谷曦眼神不可名狀的心疼。
反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
“我和小冉平日都不怎麼來往……她也比較怕我，就沒有和我開口找賀琰和榮榮認識，那天的事情，我們真的深感抱歉。”
“都過去了。”
榮榮母親也不再說顧冉，隻道：“這怎麼能怪賀琰呢，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我的女兒還在不在……謝謝你能帶賀琰過來看榮榮。”
“應該的。”
……
這天，谷曦和賀琰都沒有接受留下來吃飯的邀約。
離開榮榮家之後，二人回到車上，她還沒開口，就見賀琰收回落在别墅窗戶的視線，說：“姐，謝謝你帶我來這一趟。”
谷曦笑了笑，“怎麼突然這麼說？”
“……”
“沒什麼。”
賀琰不再說話，手指摩挲着口袋中的東西——那是一支早已不小心丢失的自行車竹蜻蜓挂件，原先被他弄壞一塊葉子的地方，已經不知道用什麼神奇的方法，還原好了，新翅膀是透明的，其上雕刻着一朵新生的小粉花，和另一邊的明黃色翅膀對比起來，尤其漂亮。
“對不起，那天沒能幫到你。”
他對榮榮說。
女孩兒沒有說話，背對着他在畫畫，一地的紙張和色彩像是打翻了五顔六色的天然果汁，她在淩亂又充滿色彩的地方作畫，快兩個月過去了，她的脖子、手腕還有臉頰那些地方，都有零零散散的紗布。
她始終沒有轉身。
女孩兒走到櫃子前，拿出了什麼，一隻素白的手，小心翼翼把竹蜻蜓放在畫桌上。
“沒關系，謝謝。”
一句話，又像是兩句話。
那道輕啞稚嫩的聲音在腦中揮之不去。
“榮榮父母準備帶她出國定居了，以後有了新的生活，一切都會好的。”谷曦手放在方向盤上，問他：“見到她之後，那些話是不是更好說出口了？”
賀琰望向窗外。
“嗯。”
他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在當時見義勇為，救下兩個人，是一種錯誤。
“那就夠了。”
谷曦這樣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