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靖!”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在半山腰的亭子裡揮着手,十分激動的樣子。
溫同書昨日已知道了,府尹姓司空,府上的郎君名喚司空靖,今日他們來見的,是前任禮部尚書文尚書的孫子,文兆榮。
文兆榮邀了司空靖到龍山賞桃花,在半山腰的亭子裡擺了些酒菜,熱情非常:“靖兄,我們可有兩三年沒見了。”
司空靖帶着溫同書上前來,拱手道:“兆榮兄,多年不見,别來無恙。”
“快坐快坐!”文兆榮伸手邀他入座,“真沒想到我們還能有再見的一日。”
“誰讓你不留在京中,非要回龍山府來?”司空靖修長手指一撩衣袍,潇灑坐下。
“居京中不易,我爹隻是從五品,我留在京中,一切花費難以支撐不說,我爹也無暇顧及我。我倒是想留,我祖父說什麼也不肯,一定要我回來,我也隻好這樣,看看過個幾年,能寫點好時文,再進京考科舉去。”
司空靖笑了笑,餘光瞥到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溫同書,才想起他這麼個人來:“這是溫同書,現如今和我一同讀書的。”
溫同書立馬彎腰行禮:“文公子好。”
文兆榮一愣,本以為這小孩是司空靖的小厮,連眼神也未曾給一個,現下受了他的禮,便有些尴尬,硬生生笑道:“小公子好,你看我也真不周到,來人,再擺一張桌子,照着司空公子的上。”
幾個小厮聽了郎君的吩咐,立刻忙活起來,矮幾、筵席、柑橘、茶酒、菜肴一并送上,并邀溫同書入座。
溫同書誠惶誠恐,偷偷學着司空靖的模樣,端端正正坐在席上。
案幾上的菜并不多,可每一樣都把溫同書看愣了。
“靖兄,你嘗嘗這個肴肉,昨天吩咐府中廚娘做的,四個廚娘忙活了一日,今晨取出,切得厚薄相當。這肴肉看着還算晶瑩透亮,應當不錯。”
這道肴肉是以豬前蹄為主料,把前蹄煮好後,澆上鹵汁,壓緊冷卻,再片片切好,晶瑩剔透,再以圓盤為中心一片片依次擺好,如花朵一般,着實美觀。
司空靖拿着筷子,還沒嘗呢,就不住點頭贊歎,夾了一塊入口,連連點頭:“彈而不粘,兆榮兄有心了。”
文兆榮笑呵呵的,又指着下一道涼菜道:“這是今日早上殺的牛,取了最嫩的一塊,片成如此薄片,蘸上咱們龍山府特有的酸甜醬,那可是人間美味!”
司空靖邊聽邊嘗了一片,又是一疊聲地贊歎。
“這酒,是我祖父埋了十幾年的,聽說我要招待你,特地給我啟了一壇出來。”
“還有這茶,還是當年先皇賜給我祖父的,也就是司空公子你,才有如此口福。”
溫同書看着桌案上的幾碟菜,聞着鑽入鼻中的淡淡酒香,聽着那位文尚書的孫子不無驕傲的介紹,心中卻像堵着一塊大石頭,連氣也喘不過來。
“溫公子,可是菜不合你胃口?你愛吃什麼?說一聲,我吩咐人下山拿去便是。”文兆榮看向溫同書,見他一動不動,十分豪氣道。
可是溫同書哪敢說合不合胃口?這都是他沒嘗過的菜,四個廚娘的忙活,今早殺的牛,埋了十幾年的酒,還有天子賜的茶,這哪是他能消受的呢?
更何況,他的母親和長姐都還靠稀粥度日,他如何吞得下這肉這酒?
見他一直不應,連司空靖也看了過來,眼裡帶着些許不滿,道:“文公子好意邀我們來賞花,你好歹給點面子,一點不動,這不是做客的禮數。”
溫同書怯怯看了司空靖一眼,不得已拿起了筷子,可是細細的兩根木棍卻逾千斤重,沉沉地壓着他的手,教他擡也擡不起來。
“郎君,文公子,”溫同書不敢看人,隻盯着那晶瑩透亮的肴肉,“我……”
司空靖暗暗“啧”了一聲,卻隻跟文兆榮說話:“他脾氣怪得很,不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