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議論聲愈發大了,偏向文兆榮的說這婦人走路不長眼,這麼大匹馬還能沖撞了,偏向溫家母子的則說文兆榮欺人太甚,這馬看着也沒事,非得不依不饒的做什麼?文兆榮倒是不在乎,他是文尚書的孫子,隻要他說一聲,整個龍山府都得來捧着他,現下議論這幾句,他還不放在眼裡。
溫同書默默地将母親從地上扶起,又蹲下将花布手帕一一收進提籃裡,體貼地幫母親提着,輕聲道:“娘,我們回家吧。”
文兆榮一眼抓住他的動作,厲聲道:“這就想走?沒錢賠,道歉總有一句吧?或者你跪下來,給我的馬磕幾個頭,求他原諒你,我就不讓你賠錢,怎麼樣?”說到最後,尾音一升,充滿了耀武揚威的意思。
“小孩,你就跪下來認個錯吧,不然二百兩銀子,你從哪裡拿?”一個路人道。
“是啊是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衆人紛紛附和道。
溫同書看了一眼這些人,又看看高高在上的文兆榮,那一句“你讓官府來拿我吧”堵在嗓子眼,随時要破口而出。
“這大街上的幹什麼呢?耍猴嗎?”司空靖走到長街上,身後跟着載形、勞生、佚老、息死四個小厮,看着前面圍了一大圈人,忍不住問。
載形忙跑上前去打探消息,不一會兒就回來了,有些慌張:“郎君,是文公子和溫小公子!”
司空靖當即色變,立刻大步往前,載形和勞生往前幾步為他開路,大聲喊着讓一讓,好讓他們家郎君過去。
“兆榮兄!”司空靖還沒到跟前,就喊了出來。文兆榮坐在馬上,最是顯眼。
可文兆榮卻不見喜色,反而一怔,露出些不知所措來,忙下馬拱手:“靖兄!”
“出什麼事了?”司空靖到跟前,又看見扶着婦人的溫同書,心想這死小孩不是去學堂要錢了嗎?怎麼在這裡?
圍觀路人親眼看見文兆榮從趾高氣揚瞬間變成溫文有禮,聽他慢條斯理道:“不勞靖兄憂心,不過是這婦人沖撞了我的馬,又不願賠償道歉,我正與他們理論呢!我還道這孩子長得像你師弟,也問了他,不過他沒承認,想來是我看錯了。”
司空靖聞言,沒有回答文兆榮的話,反而看向溫同書。溫同書對上司空靖憤怒的目光,立刻躲閃開去。
“文兆榮,”司空靖收回目光,直勾勾盯着衣着華麗的少年,一字一頓道,“你故意的。”
“靖兄,你這是何意?”
“你心裡有數,我不信你會蠢到認不出我師弟。”司空靖很平靜,可說出的話卻決絕,“溫同書是我師弟,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他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這都是我們師兄弟的事,你今日找他麻煩,來日便不要和我稱兄道弟了!”
“靖兄!”文兆榮明顯慌張起來,“我這是無心之失!再說了,是這婦人沖撞我的馬,我又不知和你師弟有何關系,怎能賴我?”
“是婦人沖撞你的馬,還是你找準了人要刻意為難,難道我會不知?”
文兆榮也有些惱怒,冷笑一聲:“司空靖!你不要忘了你是誰!你爹是司空澹,太子侍讀、龍山府府尹,回京之後是什麼?監察禦史?還是吏部尚書?要我說,溫同書看得明白多了,知道他高攀不上你,幹脆什麼都不說!怎麼?你打算一輩子護着他?說到底,我們才是一樣的人,過不了幾年,還是要在京中相見,同朝為官,何必為了一個溫同書撕破臉?”
司空靖也笑了笑:“我還以為你很蠢,不過也說對了一句話。”司空靖一把将溫同書拽了過來,“我是要一輩子護着他,你又如何?再過幾年回京又如何?京中這麼大,也未必相見!“
”司空靖,你……“
”勞生!“司空靖不想聽,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送夫人回家。佚老、息死,好好給文公子看看馬,要賠多少,賠個幹淨!載形,我們走!“說着,直接拽着溫同書轉頭就走。
文兆榮自然不甘心,追了幾步,叫道:”司空靖!你這個蠢貨!人家根本就沒把你當師兄!“
司空靖恍若未聞,大步流星,不曾回頭,載形跟得戰戰兢兢,不敢出聲。
入了府,胡管家還沒來得及問好,司空靖便道:”胡伯,給我傳一副竹杖到西院!“
胡管家見他這陣勢,又看見溫同書被他扯了一路,小臉通紅,立時便知道了,隻道:”府君吩咐過,不許郎君再傳杖了。“
”我說傳杖來!“
胡管家在司空府伺候了十幾年,見過多少事,可還是被少年這一聲怒喝吓了一跳,忙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