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将一隻手搭在眉眼間,擋住視線,“一樣的傲慢、一樣的愚蠢、一樣喜歡玩弄他人。”
他大口呼吸着,呼吸間帶着灼熱,突然有一隻冰涼的手落在他的額頭,蕭衍隻覺一陣熨帖,舒服得難以言喻。
趙懿安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隻靜靜注視着他。
蕭衍将頭偏向床的内側,避過她的視線,“你......”
他似乎猶豫了片刻,方才破罐子破摔一樣繼續說着:“你狀似天真多情,實則狡猾圓融,面上似嗔似笑,究竟心裡如何?我不讓你靠近我,你總不聽,總能找到理由讓我放松警惕,心懷叵測,其心可誅!”
蕭衍說着,似乎動了氣,忽然捏緊拳頭放在唇角重重咳嗽幾聲。
他一口氣說下來,呼吸有些不暢,嘴唇微張喘息着。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趙懿安替他掖好被角,她笑着垂眸道:“你這麼想,或許也沒錯。”
蕭衍聽着她近在耳畔的聲音,恍惚間想起有一個清晨,好像也是這樣的情景,他忽然有些怪異地看着她。
“怎麼了?”趙懿安對上他的眼神。
“藏書閣那日清晨,是你?”他緊盯着她發問。
趙懿安一頓,瞬時明白了對方說的是什麼,她以為那時他已經燒糊塗了的,怎麼還記得?當時他可是躺在她的臂彎間!早知他會記得,就随他發熱燒壞腦子算了!
她氣沖沖想着,嘴上卻結結巴巴道:“說什麼呢,你自己說的,我可是晉王的女兒,又不是什麼活佛菩薩。”
“我可什麼也沒說,你怎麼知道就是活佛菩薩了?”
他看着對方瞬間漲紅的臉,看穿了她的惱羞成怒、色厲内荏,他莫名就釋懷了,“算了。”
這一聲,也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對方說。
蕭衍阖上眼笑了,其實說一千道一萬,究竟是自己沒用,如果真的狠心,在秋狩時就不應該救她,更遑論之後種種了。
她總是若即若離,落落大方,對誰都一樣,他明知不可接近而無法自拔,一次次佯裝被她說服而繼續接受她的接近。
蕭衍突然看向她,目光灼灼,“趙懿安,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不是嗎?”
趙懿安隻感覺落在身上的目光像要将人融化,她想要躲,卻又避無可避,她并不明白面前人下了怎樣的決心。
“我——”
“你閉嘴。”對方突然又惡狠狠将她打斷。
趙懿安隻當是病人的反複無常,沒有在意。
“你不生氣嗎?”她笑了笑,開門見山道:“我沒有拉住你。”
“我說了算了。”蕭衍偏過頭去,“這不重要了。”
“不。”趙懿安打斷他,“這很重要。”
她鄭重湊近他,“謝謝你救了我,兩次,也對不起,我沒有拉住你,但是那并不是意味着我放棄你或看輕你,我隻是——”
“我知道。”蕭衍說道,“你并不需要證明什麼,更不用通過選擇我來證明什麼。”
趙懿安垂下眼眸,她伸出手輕輕按着心髒的位置,一遍又一遍,為他落下時那個黯然的眼神而疼痛,趙懿安不明白卻也開始意識到這種心痛。
可是可以嗎?她看着床上單薄的身影,強迫自己壓下這份悸動。
“蕭衍。”她突然喊他一聲。
“嗯?”他又看過來。
“你為什麼要傷害自己呢?你可以接受我五妹妹的幫助的,一個人是不夠的。”她想起他總是拒絕他人接近的模樣。
趙懿安回過神,發現他良久沒有回答,她擡起頭,直落入對方眼裡。
“你以為誰給我下的軟骨散?”蕭衍佯裝生氣道,“趙懿安,你的心也太偏了。”
趙懿安驚訝之餘又慌忙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匆忙解釋着,注意到對方面上的笑意,明白過來自己被戲耍了。
“好哇,你。”她哼笑一聲,正要發作時,卻看見對方已經悄然入睡。
呼吸平緩,眼睛阖上,表情平靜而舒展,睡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