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懿安暗道不好，好像刺激人太過了。

她急急後退，目光緊緊追逐着對方的木劍，抓住時機擡劍一檔。

“嘶——”這人是不是太興奮了些，她握劍的手像握住火苗一樣劇痛，手上一松木劍脫落，而他的力道還沒被完全化解下來，劍鋒依舊往下，趙懿安狠狠吃下這一擊，疼到渾身發涼。

周遭一靜，石桌邊人仰馬翻，杯盞落地，雲想按住了張牙舞爪的暖香。

趙懿安按着腰躬身站着，疼出了一頭冷汗，她咬着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逼着她強自站着，怎麼說就這一下被人打翻在地也太丢臉了。

真是話說大了閃舌頭，下次決計不能這樣了。

謝玹收劍，在一旁十分不合時宜地掩唇笑出聲。

他收獲了一片怒視。

不覺間兩間屋子内都點起了火燭，院内的動靜将裡面的人鬧醒，幾人披衣出來，就看到了面前場景。

“不要欺負我姐姐。”趙悟安一馬當先，嘴巴一抿，眼淚就大顆大顆往下掉，她跑到趙懿安身邊扒拉着她的袖子，側着身子哇哇大哭。

趙惜安有些無語堵她的嘴，“大半夜嚎喪什麼，人又沒死。”

趙悟安不理她，哭得更大聲了。

趙懿安忙拍着她的後背安慰，“我沒事，我沒事，他沒有欺負我，我們是切磋呢。”

趙惜安聞言，剛剛張開的嘴唇一閉，隻是眼神來不及移開，帶着幾分陰冷落在謝玹身上，對上對方瞬間凜然緊蹙的眉頭，她面色一轉，柔聲笑道：“原來如此，四姐姐關心則亂，不分青紅皂白冤枉了公子，還要請公子原諒，不然我們真不知怎麼辦才好了。”

謝玹面有疑色，隻當自己是看錯了，久居深宮不染纖塵的公主，怎麼可能露出那種可怕怨毒的眼神，他抱劍站立，對她的話置若罔聞，面上有幾分譏诮。

果然王族的人都是如此，仰仗強權便随意擺弄他人，并無例外。若是人人都受了一點傷就全家人圍着哭天搶地，那世間哪還敢有師傅這一東西，怕是吓都被吓死了。

“不哭不哭，我真的沒事。”趙懿安用内裡的衣袖擦着趙悟安的眼淚，“姐姐是不是吵醒你睡覺了？”

趙悟安抽噎着，好容易止住眼淚：“沒...沒有，本來就有些睡不着。”她說着繼續道：“姐姐不疼？你不能騙我，我要看看。”

說着就要上手扒她腰間的衣服。

趙懿安忙止住，安撫住人，看着僵持着的趙惜安謝玹二人，她上前拍了拍趙惜安的肩膀。

趙惜安轉頭看向她，面色瞬變，額角青筋直跳，滿臉寫着“給他臉了。”

趙懿安失笑，道歉的人這樣的态度，怎麼怨得了别人不搭茬。

她忍着腰痛躬身撿起地上的木劍，走到謝玹面前，小聲抱怨：“你可真不留情，果然白日裡說的都是假話，倒騙得我差點信了。”

謝玹一挑眉，面上就差寫上“我看你要耍什麼花樣”了。

趙懿安一噎，洩氣一般長歎一聲，旋即認真笑道：“今夜多謝指教，不知暫代的謝先生覺得弟子的表現可還能入眼？”

“勉強吧。”謝玹移開目光，“還算能入眼。”

“真的？”趙懿安滿含驚喜說着，眉眼間都充斥着濃濃的喜悅，“這話你可要如實告訴統領。”

謝玹沒忍住笑，“不過一個勉強的評價，若是放在軍營裡，誰得了都得羞愧不已，你倒樂上了。”

“如何不樂？這可都是我一滴汗一滴汗掙來的。”趙懿安從容笑道，“而且我确信，遲早有一日，我會得到你謝玹一聲由衷的誇獎。”

“這一天不會太遠。”

聲音一點點傳開，院内所有的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這樣的話在旁人說來總像是不分輕重的大話，可從她嘴裡說出，言辭鑿鑿，誰也無法生疑。

衆人看她長身玉立，寒風獵獵卻吹不動那纖細的身軀，面色因疼痛而蒼白卻不因疼痛而志弱，衆人内心各有震動，卻不知趙懿安看着一瞬間安靜的院落，内心驚疑不定，她是不是把話說大了？謝玹怎麼還不答話？她沒算錯這個人是吃這招的類型吧？

在她猶豫着要不要再補幾句之際，她聽到了頭頂的笑聲。

“好，我等着。”

他笑得十分認真，聲音從未聽過的柔和，眼裡寫着一點期待和笃定。

“我等着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