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感覺有柔和的亮光出現在眼前,有人捏着她的下巴,溫熱而苦澀的液體被灌入了她的口中。
“趙懿安。”
她聽見有人叫她,她迷迷糊糊地回應,感覺身體落入一片溫暖,她下意識将溫暖抱緊。
第二日,趙懿安按着腦袋睜開了眼。
望着面前一片陌生的情景,趙懿安這才回過神來,她現在是在崤關張授中的住處,昨日是她給張授中守夜,睡在張授中床榻外的小榻上。
她昨日是發熱了嗎?趙懿安感覺嘴裡還有一股苦澀的味道,她撐着身體爬起來,去給張授中打水洗臉。
捧着一個銅盆進來,趙懿安将銅盆放在木架上,上前隔着紗帳叫張授中起床。
“郎君。”趙懿安低聲喊道,“已經卯初三刻了,該起了。”
趙懿安有些奇怪,因為平常張授中都不同旁人提醒,自己很早就起床了。
“嗯。”她聽見紗帳裡傳來略微沙啞的男聲。
趙懿安上前束起紗帳,看着張授中散着一頭黑發坐在床榻上,阖着眸子養神,眼底有一點淡淡的烏青。
趙懿安看了好幾眼,方才開口道:“郎君昨夜沒睡好?”
張授中睜開眼,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他又很快收回視線,“沒什麼,服侍我穿衣吧。”
“嗳。”趙懿安答應一聲,忙取過搭在屏風上早已備好的衣裳,給他一件一件穿了起來。
她穿得仔細,一絲不苟地撫平每一道褶皺,最後将手中玄色雲紋的腰封給他系上,滿意地撫了撫腰封上流暢的雲紋。
等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後,趙懿安怔了怔,裝作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
張授中将她的反應全然收在眼底,也是無事發生一般,洗漱束發過後,便帶着人往軍營趕去。
營帳外,張授中等了片刻,等到裡頭的争吵聲暫歇後,方才帶着喬裝過的趙懿安進去。
營帳裡,楊統領正握着劍坐在下首的大椅上閉目養神,倒是站在他身側的謝玹同旁的郎将吵個不停。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謝玹冷笑道,“我不過是例行詢問,你百般推辭是心裡有鬼嗎?什麼都往符老一人身上推,怎麼?這仗是他一人打的,你們都是幹吃飯的廢物?”
“謝玹!”那人厲聲呵道,“三公子還在這裡呢,你這話是将三公子也一并說進去了不成?”
“是又如何?不過,這可是你先說的。”謝玹毫不客氣道。
“休得對公子無禮。”楊統領睜眼呵斥,掃了謝玹一眼,起身半跪在地朝上首的人拱手道,“豎子無知,望三公子寬宏,楊某願代豎子賠罪,請公子責罰。”
“哎呀,将軍快起來。”老三笑了一下,又環顧四周,故作焦急,惡聲惡氣道:“你們還看什麼,還不扶起來!”
衆人忙上前攙扶,楊統領執意跪在原地不動,老三這才道:“既如此,也是看在将軍的面子上,我不同他多計較,隻是此子多次冒犯于本公子,豈不是置王室威嚴于不顧?我看要不這樣。”
老三道:“我原有意派左郎将今夜帶人奇襲魏軍營帳,既然你們來了,不如就讓謝小将帶人前去,将功補過。”
楊統領聞言皺眉,“公子,魏軍營中警戒嚴密,奇襲之事是否還需從長計議?”
“計議什麼計議?”老三見他反駁,沒好氣道:“向來聽說你教得你這個侄子行軍作戰有一首,怎麼,莫非傳言是虛的?”
“叔父。”謝玹上前道,“由侄兒去吧。”
楊統領皺眉盯着他,“你有把握?”
謝玹鄭重點頭。
“好。”楊統領颔首,看向老三,拱手道:“便依公子所言。”
趙懿安跟着張授中在簾後看了全程,她悄悄替謝玹捏了把汗,暗歎他們也太冒險,何必刻意激怒老三,老三可是一條睚眦必報的瘋狗,咬人可不輕。
不過她也感歎張授中穩健,他一個監軍,就這麼一聲不吭地站在這邊聽了這麼久,硬是一點都不願意摻和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