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秋狩路上。
“姐姐,我們一會兒一起去抓兔子吧!”趙悟安坐在馬車裡探頭探腦。
趙懿安正陷入沉思中,聞言回過神道:“抓兔子倒無妨,隻是不要跑太遠了。”
“怎麼了?”趙悟安疑惑地側過頭看着她,“姐姐好像很擔心的樣子?是有什麼事嗎?”
“你照做就是了,問那麼多。”趙惜安忍不住開口道。
“略略略,你急什麼?”趙悟安做了個鬼臉,“難道我還不能知道事情的原委嗎?”
趙惜安忍怒,閉眼不再跟她說話。
趙懿安有些頭疼,“也罷,四妹妹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什麼事也該讓你知道原委,隻是記住千萬不可随意伸張。”
趙悟安睜着大眼睛不疊點頭。
“你知道的,這兩年大哥和二哥三哥間有些不對付。”趙懿安看着趙悟安。
趙悟安捂住嘴,壓低聲音湊近道:“姐姐的意思是,他們會在這次秋狩上打起來?”
“我也是猜的。”趙懿安眉頭緊鎖,“畢竟,這是最好的動手機會了,動了手然後趁機嫁禍給猛獸,到時即使父王想挑毛病,也不一定能找到證據。”
“我知道了姐姐。”趙悟安鄭重點頭,“我不會亂跑的。”
“真乖。”趙懿安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
晉王出巡,絡繹不絕的車馬綿延數十裡,甲胄森寒,旌旗蔽空。這一次的儀仗比以往都要龐大,或許是近些年來君臣間不斷緊張的氣氛,兒子間劍拔弩張的兇戾氣,讓晉王自己都覺得有些疲憊了,他欲要借此秋狩,騎馬獵鹿,将過往郁氣一掃而空。
一個時辰後,衆人終于到達,又是那片熟悉的草場和密林。
趙懿安扶着雲想的手下了馬車,時過境遷,再看着這片密林她的心裡不由得生出幾分感慨。猶記得尚未及笄時,她跟蕭衍的關系就是自這裡改善的,那時她有記憶以來,第一個令她感到無比歎服的人。
“走吧殿下。”雲想扶着她的手笑道,“祭典快要開始了,奴婢陪殿下去換身衣裳。”
趙懿安有些失神地點點頭,還好,這些年雖然許多東西都變了,但是她身邊最關鍵的那些,最不可或缺的那些,都從來不曾改變過。
換上一身玄色的祭祀服後,趙懿安和諸姐妹依次站在了祭壇右邊,趙征等則站在左邊,禮官在祭壇上高聲宣唱,晉王着玄衣纁裳,頭戴玄色冠冕,垂着珠簾十二旒。
晉王手持禮器,左手重劍右手長弓,劍系紅穗,弓纏赤綢,渾如古畫上的九黎蚩尤,其氣銳利,猛不可當。
“請王上祭後土。”禮官高喝道。
晉王聞言,将左手重劍往地上一立,右手拿起長弓,抖開紅綢,彎弓搭箭,弓滿如月,一支羽箭破空而去,直射祭台兩側,将系在兩側的紅綢射下,羽箭連帶紅綢而去,緊緊插入祭台後側的祭壇上。
“請王上祭蒼天。”禮官又唱。
晉王聞言,将手中長弓随手遞給身側的禮官,拿起立在地上的重劍,脫去劍鞘,揮舞着,向祭台而去。重劍雖是禮器,卻也青光森森,嗡鳴不斷,晉王一步步走上祭壇,及至登頂,重劍被他單手握在身前,朝天一指,随即重重插入祭壇之中。
這是晉國的傳統,每一個君王都至少該具有這般舞劍拉弓的能力方能坐上王位,一旦哪日你拉不動弦舉不起劍,那就該考慮後繼了。
“禮畢。”禮官高唱,“獻三牲。”
禮官唱罷,盛着牛羊豬的木盤被依次傳遞而上,經由晉王每一個兒子的手,最終由趙征呈上高台。
禮罷,衆人有序散去,欲打獵的提弓策馬往密林中去,其餘人等便在草原上安營紮寨,随意玩耍。
趙懿安沒跟着衆人往密林裡去,她坐在草原上的小池塘邊,惬意地倚着座椅攏袖發呆。
微風拂面,吹起波瀾,四周時而喧嚣時而靜谧,池塘的水汽夾雜着青草的芬芳萦繞在她的筆尖。
在她的不遠處,趙悟安爬在地上追着小兔子玩,丹鹭巴巴地跟在她身後撿着她的裙角;趙惜安手中捏着紙鸢的細線,一隻精緻的鳳凰圖案的紙鸢正被她和翠荇一起高高放飛。
一切好像都剛剛好,趙懿安閉了閉眼。
有時她也會疑惑自己的一生,是為了什麼而一路奔波、汲汲營營,可現在她知道了,是為了人生中數得過來的一幕幕“當下”,她不是為了經曆那些痛苦而生,而是為了獲得這樣的“當下”。
“姐姐!”趙惜安高聲喊道,“貓在那裡幹什麼,快來跟我一起玩呀,我要把它放到天上去。”
“自己玩去,一路被你們兩個纏着,我也要歇會兒。”趙懿安笑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