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雲:人間煙火姑蘇城。
白牆灰瓦間随處可見的小橋流水,文人墨客筆下江南水鄉清秀恬靜的靈韻,詩情畫意般的朦胧煙雨,弦琶筝中淺吟低唱的吳侬軟語,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市列珠玑,百貨充盈的繁華興盛,都集聚于一幅畫卷當中。
阿亭沉醉于江南風光,蓦地想起濟慈好像是姑蘇人。她側過臉去看濟慈,無意間瞥見他身後頻頻回首的男女老少。這世上畫技最精湛的畫師,怕也是難以臨摹出少年的霁月清風。
颠倒衆生的仙姿佚貌,未語時清冷出塵,談話間笑靥缱绻如靜水流深。
阿亭道:“濟慈你是姑蘇人吧?”
濟慈神情微怔,眼前的事物忽地變成血海地獄,耳邊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他淡聲道:“恩。”
阿亭笑了笑,心想濟慈的父母大概也是仙人之姿,不然眼前人怎麼這般好看呢?
“姑娘自重啊,都留哈喇子了。要不要過來算一卦?”
聞言,阿亭看了過去,是一個擺攤的算命先生,他一襲灰色道袍,看上去比一般的江湖術士年輕許多。聽他的口音,不像是姑蘇人氏。阿亭想起有任務在身,走至他攤前,問:“前輩,請問你可有見過與我穿着一樣的少年?”
算命的道:“有啊……”
阿亭一喜。
“不就在你身後嗎?”
阿亭臉上的笑容凝住,算命先生眉頭一皺,面容忽然扭曲起來,看上去一副疼痛難忍的樣子。阿亭擔憂道:“你沒事吧?要不要去看大夫?”
算命先生猛地站起,“不行了要拉出來了!姑娘你幫我看一下攤子,要是有人來你随便糊弄一下,價錢随便開,你七我三。”
話音落地,人便沒影了。
“是這位公子看相嗎?”
阿亭望向身後,來人是一貌美的錦衣女子,身姿如弱柳扶風,模樣楚楚動人。她身後還跟着兩名婢女。阿亭指了指自己,小聲道:“我不會……”
“公子?”
女子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濟慈身上。
阿亭見濟慈神情冷淡,對女子笑道:“姑娘,我和他是一起的,你要問哪一方面啊?”說着,她已坐到方才算命先生的位置上。
女子看了看濟慈,在阿亭面前坐下,眼含秋水,低聲道:“姻緣。”
阿亭清了清嗓子,手指亂動了幾下,随口胡謅道:“風天小畜,乾下、巽上。有人為你說媒,說媒雖是正道,但由于交涉時而破裂。若有心儀者,可自行提親,不要委托他人。”
女子驚道:“我家裡的确在說一門親事,不過那人并不是我心上人……”說着,她又盯着濟慈看了。
阿亭心想,居然還真的說中了。她笑道:“人生在世,遇上心上人難,能與心上人成親更難,卦象顯示你會與心儀者成……”
濟慈道:“你命裡今年會有一劫,從今日起行善度日,萬事皆安然。”
女子道:“是怎樣的劫?”
濟慈不語。
阿亭以為濟慈是編不下去了,趕緊替他解圍道:“天機不可洩露,隻能說這麼多了,下一位。”
女子流連于攤前,奈何身後已排起一隊長龍,其中女子較多。她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濟慈,最終還是起身讓位了。
阿亭對着剛坐在的女子道:“姑娘要問什麼?”
這一次她已經爐火純青了,無異于走街串巷手搖串鈴的江湖老手。
女子道:“姻緣。”
……
接連給好幾個女子看了姻緣,見又有一人坐下,阿亭歎道:“你不會也是要問姻緣吧?”
她已經編不出花樣了。
“嘿嘿嘿。”
阿亭擡眼一看,這次坐下的是一俊秀的年輕男子,看衣着,必定是名門望族子弟。男子的眼眸之中少了些許精光,略顯呆滞,看上去有些傻氣。
阿亭問:“公子是看仕途還是姻緣?”
“嘿嘿嘿。”他又是傻笑,白白浪費了這張在仙門也不會湮滅失色的臉。
“公子……”
“不好意思,我家公子影響你生意了。”
來人似乎是這位年輕公子的仆從,他放下幾兩碎銀,拉着自家的傻少爺從人群裡離開了。
阿亭收起銀子,心裡暗爽:不用瞎編也賺到銀子,幹脆不修道改算命得了。
“今天不算了,有點累了,累了就算不準了。”阿亭裝出一副勞累過度的樣子。
“誰說不算了?繼續算!”算命的趕過來,低頭一望桌底下的銀子,一臉震驚地看向阿亭。
“到底還算不算啊?”人群之中有人問。
算命的擺手道:“不算了不算了,再算下去就不準了。回去吧回去吧,改日再來算。”
阿亭疑惑道:“你方才不還說繼續算嗎?”
算命先生回過頭道:“今天賺的比以往我幾個月賺的都多,收攤喝酒去了。”他一臉奸笑,哪裡有習道之人的仙風道骨,活脫脫一個老奸巨猾的無良奸商。說罷他又道:“小姑娘看不出來啊,诓人挺有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