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泉不複人臉模樣,化成血影消失在血魔身側。
不可能的!血魔心道此人被禦靈宗宗主打傷,至今下落不明,怎麼出現在這裡壞他好事?再者,他是魔界中人,絕不可能救這些自诩人間正道的仙門子弟!
入夢……
血魔想起方才那人喊的是入夢!
入夢笛與璇玑琴是萬魂谷兩大聖器,一個可以進入夢境制造幻術,穿梭于過往;一個可以預見将來之事,趨避福禍。而入夢笛在仙魔大戰中被昆侖掌門奪走,沒想到竟然在這個無名弟子手裡。
那眼前的……是幻術?
血魔定神,掌心凝聚靈力,伸掌擊去時快如靈蛇!
阿亭隻見那人氣定神閑,擡手便輕易抵去了血魔這一掌。
難道不是幻術?此人靈力極深,不像是由幻術而生的傀儡。
血魔盯着眼前的人,不敢有一刻的松懈。
阿亭管不了這麼多,她的手按住傷口,緩緩朝淩青雲和向星渝倒下的地方爬去。
“青雲……”
她眼裡盈着淚,哽咽喊着他的名字。
這個傻師弟啊,功夫又不行,又愛逞強,還說什麼“想要保護的東西,就算是逞強也一定要守住”這種大話。人家平時都沒給過你好臉色,逞什麼英雄啊?
還有那個向星渝,就算你是我們這裡面最厲害的一個,誰要你一直和血魔打了?誰要你不要命似的站在我們前面了?誰要你命也不顧來保護我們?
她心裡不斷數落着那兩個少年,仿佛這樣就可以掩蓋住他們死亡帶給她的恐懼與悲痛。
“青雲……星渝……”
玉娆在她的身上捅了一個血窟窿,可是心口的劇痛是籠罩在她心裡的寒冷長夜,漫無邊際的黑暗。
入夢制造的幻境将血魔困住,阿亭終于爬到那兩少年倒下的地方。她露出笑容,轉而神情又異常悲戚,稍不留意,盈滿在眼睑的淚水就會不争氣掉下來。
“師姐帶你們走,我們回昆侖。”
阿亭咬牙,施咒将血暫時止住,伸手把淩青雲和向星渝各一隻手擱置在肩上,起身時卻沒能帶動他們,他們又和原先一樣安靜躺在地上,仿佛天一亮就能醒過來。可是她知道,他們或許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論如何用力,她都扶不起這兩人。一次又一次失敗,一次又一次倒下。阿亭失魂落魄地注視着這兩個少年,片段的畫面浮現在眼前。
他們年輕的容顔,他們的笑容,他們生氣的樣子,他們倔強的樣子。他們不顧一切的決絕,飛蛾撲火般的壯烈。
你們拼死也要守住的,是什麼?
阿亭終于不堪重負,無聲大哭起來。
“師姐……”
微弱的聲音并未被情感決堤的阿亭聽見。
“師姐,别哭了。”
淩青雲的手撫上阿亭的臉頰,他虛弱地笑了笑,臉色慘白,“師姐兇起來我有很多辦法應付,可是師姐哭的話,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青雲……”
阿亭揉了揉眼睛,他在對她笑,他還活着!
淩青雲覺得自己茫無邊際的暮夜中踽踽獨行,走了很久之後,戴在脖子上的玉墜忽然間變得很燙,将他渾身燒灼,又将他投入到萬丈冰淵。他在極寒和極熱中痛不欲生,仿佛是在這極端的寒熱中重塑靈~肉。等他漸漸恢複意識,身體的寒熱慢慢冷卻,連貼着肌膚的那塊玉墜也變得溫暖起來。
他記得照顧他的師兄說過,他被撿到時襁褓裡隻有一塊玉墜和一張寫着他名字的紙條。
“師姐,”淩青雲道:“我們帶向師兄走吧。”
他踉跄起身,看得出是強行支撐着受傷的身體和阿亭一同扶起向星渝。
阿亭道:“大家都逃走了,我們也去找師兄他們,我們一起回昆侖……”
二人扶着向星渝,望了一眼處在幻術中的血魔,他還在和那個強大的對手對戰,至死方休。
阿亭道:“一個都不能少,大家一起回去。”
走出月門,阿亭和淩青雲同時停下腳步。
偌大的蕭府,此時已淪為人間地獄——
彌漫着血色的蕭府庭院,遍地橫行的血屍如同兇猛野獸,四處逃竄躲藏的人已是他們眼中的饕餮盛宴。血屍齧龁他們的脖子,吸食着他們的血液腦髓,生生掏出他們蓬勃跳動着的心捧至嘴邊,一口一口,血汁四濺,貪婪地吸吮着這至高無上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