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蝶在昆侖虛汲取日月之精華、天地靈氣而生,她是昆侖虛孕育而生的靈物,澄淨無比,這也是琳琅血液可以淨化低階走屍的原因。
鐘子期,與師兄藍謹言并稱為“昆侖雙壁”。即便如今還隻是少年時期,其疏朗風姿依舊,衣袂間盈着幽雅香氣。起初會誤以為是寒梅冷香,其實是他自己制的檀香。
日光越過镂空的雕花窗傾瀉在鐘子期的居室中,室内明淨簡潔,古樸的幾案上擺放着一鼎香爐,婷婷袅袅的淡淡煙霧自雅緻的薰爐裡升騰。少年模樣的鐘子期對着停留在指尖的銀色靈蝶笑道:“哲宇也能認出你了。”
靈蝶離開他指尖,扇動着銀色的羽翼蜿蜒盤旋于空。
“你很開心,對嗎?”
鐘子期笑看着那隻靈蝶,雙眸泛着溫和的漣漪。
“謹言問我,你若是幻化成形,我會怎麼做。”
“你可願與我一同除魔殲邪?”
翩跹于空的靈蝶再次落在他的指尖。
鐘子期笑道:“就當你是同意了,我等你成形。”
靈蝶扇動着羽翼,仿佛在回應一個諾言。夢境中的時間如白駒過隙,随着鐘子期與靈蝶的日日相伴而流逝。與鐘子期關系好的卿哲宇、藍謹言二人,早已習慣他身邊的這隻靈蝶。
卿哲宇有時打趣道:“子期師兄,你前世莫非與這隻靈蝶有未盡的紅塵姻緣?若是這隻靈蝶真的幻化成~人形了,你不會娶了她吧?”
鐘子期道:“決明長老給你布置的功課你是否練了?”
卿哲宇頭疼道:“他把我綁來天墉城就是為了折磨我的,我就隻想在蒼月長老那裡日日看看古籍,掃掃地,擦擦仙器過個自由自在輕輕松松的神仙日子。”
鐘子期道:“我們這一代,總歸是要承擔些重任的。”
卿哲宇沉默半晌,笑道:“天大的事,上面有謹言師兄扛着。”
鐘子期不禁笑道:“這話若是他聽見了……”
卿哲宇道:“這話若是他聽見了,也隻會冷冷看我一眼而已。”
他湊近鐘子期肩上那隻安靜的靈蝶,手指戳了戳它,靈蝶翅膀一撲棱,仍舊停在原來的地方。卿哲宇搖頭道:“這隻靈蝶呆頭呆腦的,以後怎麼幫你除魔殲邪?”
鐘子期道:“以後還很長。”
可鐘子期說的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掌門派藍謹言、鐘子期、卿哲宇三人率領昆侖弟子與其餘六大門派的弟子彙合,與魔界大軍在冷水河一戰。那日正值昆侖虛靈蝶一年一次的破繭新生,如若沒有過這一關,靈蝶便與普通蝴蝶無異,享受不了無盡的壽命。
時間緊迫,向來嚴于律己的鐘子期還沒從居室裡出來。卿哲宇跑進他卧房,他站在剛剛從繭中爬出的幼蝶前。見他不舍,卿哲宇道:“不過是隻靈蝶罷了,這次下山事關天下蒼生。子期,該走了。”
鐘子期的指尖輕觸着靈蝶的薄翼,緘默片刻,低聲歎道:“是啊,你不過是隻靈蝶罷了。”
他轉身那一瞬,阿亭看到那隻撲閃着翅膀的銀色幼蝶,漸漸不動了。
阿亭跟在卿哲宇他們身後,快走到此次下山弟子集合的廣場時,鐘子期停下,對着一名留在昆侖虛的師弟道:“祁風,你這段時間幫我好好照顧它,我很快就會回來。”
他終究沒有如他說的那樣,日複一日,他遲遲未歸。
幼蝶自鐘子期走後,一直安靜守在他的居室裡。不知為何,阿亭總覺得它有些落寞。鐘子期囑托的那人戲谑道:“小蝴蝶,鐘師兄不要你了。”
幼蝶不動,靜靜停在幾案上的薰爐旁。靈蝶與凡間的蝴蝶不同,靈蝶最脆弱的時候是剛破繭之後。一年過去,鐘子期居室裡那隻停在薰爐邊的靈蝶,飛走了。
它離開昆侖飛入凡塵,飛越九州大陸上的繁華熱鬧的城池、阡陌縱橫的田野、渺無人煙山林,因與凡世蝴蝶不同它成了異類,沒有同伴,茕茕孑立,漫無目的地尋找着鐘子期身影。年複一年,它已經能獨自熬過短暫卻又艱難的破繭重生期,躲避林間的捕食者,鐘子期的容貌也在這風吹雨淋中愈漸模糊,最後隻餘一抹雪色的身影。
隻是在那雪色中,靈蝶記得那人的一颦一笑,都甚是溫柔。
又是一年的破繭新生,多年的經驗使它不似以往那般小心謹慎,疏忽大意間它誤入蜘蛛網中,不論怎麼掙紮都沒能掙脫。樹林裡開始下起雨,細雨朦胧中,它驚恐地注視着沿蛛絲爬下來的毒蜘蛛。
眼看着蜘蛛就要将它吞入腹中,從遠處走來的黛色長袍背着書笈的男子停在在蛛網前,凝視着泛着銀色微光的靈蝶神情一滞,伸手将困在蛛網上的靈蝶救出,置于掌心。他回身時阿亭才看到他的臉,他的面容與蕭旌陽一模一樣,不過眼前這人身上帶着儒雅的書卷氣息。
男子名為徐希顔,是赴京趕考的書生。他家境清貧,沒有馬車和仆人,才選擇了這條離京近的山路。徐希顔擡眸望了眼,陰雲藹藹,天色漸暗,雨勢有變大的迹象。他将這隻從未見過地散發着微弱銀光的蝴蝶放置在書笈裡,快步從林中跑了。
幸好山中有一廢棄的古刹,徐希顔連忙跑進去躲雨。雨勢漸大,徐希顔心裡慶幸自己早出發了幾日,就算下雨也不會耽擱考試時間。夜裡,寺中燃起火堆。靈蝶從徐希顔的書笈裡飛了出來,在火堆上方回旋。
徐希顔對于靈怪志異的故事有所聽聞,其中就有發生在深山古刹的。他不禁笑道:“有你在,這深山古刹倒也沒有那麼吓人了。”
火光映照着他的面容,他柔和清澈的眼眸像極了靈蝶記憶中在昆侖虛與它時常相伴的那人。
翌日雨停,徐希顔又開始趕路。令他不解的是,昨天的那隻靈蝶還沒飛走,一直跟在他身後。
“你要同我進京趕考?”徐希顔莞爾道:“去找你同伴吧,自由自在地活着。”
他轉身便走。
又至夜臨,這次可沒有古刹留宿。
徐希顔望着那隻靈蝶搖頭,似是無奈,輕笑道:“你看,叫你不走,現在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