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塵一副對他了如指掌的樣子。
褚枭猛地從榻上坐起來。
他心中暗道:該死,忘了他還有蔔筮占蔔之能。
他想也不想地反駁道:
“她不一樣!我找她這麼多年當然要……”
要好好折磨她。
他還沒辯解完,碾塵就收拾好起茶具站起來,作勢要離開,根本不給他說完的機會。
他打斷褚枭:“我還有要事,先行一步。”
說完他便直接消失在原地,徒留褚枭在帳中躁得抓心撓肺。
碾塵聽出來褚枭應是因受到某種傷害而對時愉耿耿于懷,但他算到的結果并非如此,其中或有誤會。
然而他非局中人,不可随意插手他人因緣,故無法道破,所以他急着走。
況且他也确有要事。
百年了,他還未尋到她。日日難熬,怕重活一世仍是徒勞,故一刻不敢停。
與此同時,時愉已經回到偏營。
尊主府效率很高,午後就将偏營修繕完畢。也不繼續封鎖查找證據,直接就讓侍女們回了偏營住,對外宣稱爆炸案的起因已經查明,隻是意外。
發生如此大的事,卻就這麼輕輕揭過,很是奇怪,但無人敢置喙。
時愉從主帳離開後就馬上往偏營趕,人多的地方她安心些,雖然褚枭完全不是會顧及旁人的人,但也比她一個人的時候被他捉去好得多。
她知道這樣哭過之後自己的臉上肯定是慘不忍睹,隻是可惜了她昨日在浴堂重新給自己畫的妝,本來可以再堅持幾天的。
因為想快點回去,所以她隻給自己潦草地裹上了頭巾,蒙住了頭。
她想着反正現在回去偏營肯定都已經滅了燈,沒人能看清她的臉。
夜已深了,所以時愉蹑手蹑腳地進去時沒驚動任何人,她輕輕爬上床。
此時萬籁俱寂,她又忍不住心酸起來,眼眶發熱。
但是她哪來的哭的資本呢?
哭是最沒用的。
方才哭實在是情勢所迫,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害怕。
而現在雖是情緒翻湧,但她也不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淚意。
小時候她就明白,哭是那些有家人、有人愛的人才有的武器,她這種人哭,隻不過是在證明自己的沒用和窘迫。
所以她每次想哭的時候,都會拼命告訴自己不要哭,要去想辦法解決問題。
如果實在解決不了,那就别想了,去回憶其他開心的事。
這樣想每次都是有用的,所以她其實很久沒有哭過了。
可誰知道,才來到這裡幾天,她就哭過兩次了。
都怪那個暴君!
就是因為他,她才過得這麼艱辛。
這樣的日子她真的快過不下去了,今日已經足夠證明暴君的陰晴不定,她不過是偷了個懶就連累别人受傷。
而她自己,若不是有那個仙君解圍,此時也不知會是什麼下場。
等暴君消氣看來是絕無可能了。
她想起之前打掃書架時褚枭總是會在她累了放慢動作的時候,說些殘酷的死刑來恐吓自己,實在是讓人不寒而栗。
感覺自己要麼會面臨新一輪的折磨,要麼會得到一個凄慘的死法。
時愉破罐子破摔地想,既然前後左右都是痛苦,那幹脆就跟他魚死網破好了!
明日她就跟暴君拼了!她不好過,也得讓暴君讨不着好!
就算是死,她也不要再受折磨了!
待到明日,她要狠狠再刺那暴君幾刀,對了,上面還要抹上毒藥——
就用她收集的那幾種最毒的!
毒不死他也要讓他痛苦一番,體會一下她這幾天的感受。
他肯定會氣死!
想到這,她心裡痛快起來。
但是,這樣的話……
明天或許就是她的死期了。
她轉念一想,死……死就死吧!這幾百年她也算過得好了。
她賞過南境的彩霞,聽過悅靈境的小曲,看過北海境的水上舞,遊過赤澤境的通天湖,吃過各個地方的佳肴……
可以說是沒什麼遺憾了。
幸好她舉目無親、無牽無挂,才能這麼說死就死,但她的後事……
她可能也沒有後事了吧,說不定褚枭氣她恨了連她的屍體都不放過,會把她挫骨揚灰,或者幹脆扔給魇獸吃了。
她能不能求牽吟偷偷将她的屍體火化了。
她立馬又否定了自己,因為這樣的話牽引也會被她牽連……
她覺得好痛苦……
不管了,總之那時她也已經魂入黃泉,不知陽間事了。
為今之計還是先想個痛快輕松的死法為緊。
可以的話,她事先給自己服個毒藥吧,她有讓人毫無痛苦就死去的毒……
今日情緒消耗太大,她還迷迷糊糊地想着,就陷入了沉睡。
殊不知,明日的修羅場比她想得還要更快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