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左卿的男人死了。
似乎,這個結局是冥冥中早就可以遇見的,不對,不應該這樣,不應該是他!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葉七打發了所有人,自己一個人坐在湖心水榭的石階上,八月的荷花開的分外嬌豔,隻是……
葉七擡起頭看着天上炙熱烤人的太陽,隻是今日的陽光分外刺眼,刺的她眼睛好痛,痛的她好想哭,如她這般經曆過一次又一次生死的人怎麼還會想哭,不是應該麻木了嗎?
沒錯,一次又一次,她已經是死過兩次的人了。
上一世她叫蘇靜,三十歲的生日還差那麼幾天,她死在了去上班的路上,獨留下一雙父母無人看護,那一刻她忽然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早點結婚,至少那樣的話還有半個親人替她照顧照顧半路失去女兒的爸媽。
再醒來她以為是陰曹地府,誰知眼前卻出現左卿含笑的眸子。
她是後來才知道他叫左卿,那時候她隻以為他是勾魂引路的鬼差,于是心裡還在暗暗的想着,這鬼差還不錯,眉目俊朗神情溫和,到不像故事裡說的那麼陰森可怖。
後來有了知覺,渾身火燒一般的痛,痛的整宿整宿無法入睡,她才知道自己原來還活着,隻不過活進了别人的身體,她完全找不到一點關于這身體的記憶,僅有的那麼一點信息也都是零零散散聽左卿身邊的那些婢女們說的。
這男人原是個大夫,一個非常有名字且有錢的大夫,看他能将這偌大個山谷都“承包”下來改造成藥廬就知道,他不是有錢,而很可能是非常有錢。
而她,就是被這個男人好心撿回來的——孩子!對,沒錯,在無風谷住了十年,今年她也不過才十五歲。
前兩天左卿還張羅着要給她辦什麼及笄之禮,那個白玉簪子還是他親手刻的,她偷偷看見過兩回,她看見他刻那簪子的時候眼神溫柔,溫柔的就像這世界上再沒旁的東西可以裝下那份情誼,可她明明就隻是他撿回來的所有孤兒中的一個罷了。
她被撿到的那一年隻有五歲,聽左卿說,那是個大雪天,他出診回谷的路上将奄奄一息的她撿了回來,路上她一直高燒不退,左卿用盡了辦法才穩住了她的傷勢,那時候谷裡的人都以為她活不成了,每個人都很擔心,擔心左卿的盛名會毀在一個五歲的小丫頭身上。
好在是活了過來,隻不過,隻有她自己知道,左卿救活的是她,蘇靜,而那個半路被撿回來的孩子應該還是死了。
這樣說來,不知道她算不算是壞了左卿的名聲,好在,這件這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她最親近的左卿。
一個心智三十歲的成年人,當然知道該如何自保。
葉七苦澀的牽動着唇角笑了一下,他可真傻,這麼多年她在他身邊有多少不對勁的地方,難道他一點察覺都沒有?
可他偏偏就是信了,信了她失憶的鬼話。
她說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他信;她說她怎麼都想不起從前的事,他信;她說她想留在他身邊一直陪着他,他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