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左卿靈前,這幾天守靈沒怎麼吃也沒怎麼睡,身體的極限讓她有些搖搖欲墜,已經是第六天了,谷裡除了悲傷竟又彌漫起一些肅殺的氣息,或許是因為那天她說了那些話,現在谷中沒走的人都在私下議論,不知道她究竟要如何為左卿報仇。
複仇從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嘴裡說出來未免駭然了些,不過葉七現在也顧不上那些了,不管旁人如何看她,她要走的路注定已經不能讓她再繼續“單純天真”。
那日之後走的人寥寥,但葉七卻也沒有太多情緒,在她而言,想走的未必無情,留下的也未必真心,此後步步都是險境,她能信的也不知道該是誰。
按照她前世的性情,這件事就算要查也不該這麼明火執仗的宣之于口,可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不管之前左卿是什麼候,如今他已經躲在藥谷幾十年,這難道不算是退讓和妥協,可那些想要殺他的卻一刻都沒打算放過他,憑什麼如此咄咄逼人半分生機和餘地都不留,憑什麼!
既然不肯罷休,那就拼上一場吧,拼上一場又如何,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随他去罷了。
“小姐,谷外有人拜見。”綠蘿從外面進來,三兩步走到葉七跟前俯身輕聲道,“義父說是谷主舊友,不見不妥。”
“好,”葉七從蒲團上起身,“告訴吳伯,差人下帖,将這些年他救過的人都通知到,就說無風谷遇襲,谷主不敵身死,我要扶柩送他回鄉安葬。”
“姑娘這是要昭告天下?”綠蘿怔了一下,此事本是一直瞞着,即便有人知曉也是有限,所以她們私下裡猜測葉七是想隐去此事暗中查訪,沒想到現在她卻要将此事告訴所有人。
綠蘿應了一聲算是記下,心裡卻在想葉七究竟為什麼要将此事說出去,雖然谷主生前活人無數,但卻也未嘗沒有仇家,這樣無所忌憚真的好麼。
“是啊,他殺了多少人我是不知道,但我親眼看見他救了那麼多人,現在既然他去了,總要有人知道,哪怕來上柱香送送他也是好的。”
“知道了姑娘。”
一番梳洗,葉七依舊是一身素缟長裙。
早有人将客人帶到了偏廳,葉七這一身妝容走進來,那人看見明顯愣怔了一下,才遲疑開口問道,“不知姑娘何人,為何如此行事。”
要知道一身素缟出來見客實數不恭不敬,那怕隻是個半大孩子,也不該如此失禮胡鬧。
不過,看見葉七的那一刻顧雲初心裡另還有些不好的猜測,所以他說話的口氣也并沒有帶着多少責備,更多則是疑惑的不解和抵觸罷了。
“小女葉七,見過顧公子。”葉七款款施禮,“公子要見的人來不了了,所以隻能由我拜見公子,若有失禮之處,請公子莫怪。”
“你就是葉七,”顧雲初皺打量這才想起她說左卿來不了了,“所以你就是左大夫那個唯一徒弟?左大夫為何來不了了?是因有何不便?”
“他死了。”葉七說的直白,聲音裡亦不曾摻雜任何多餘的情緒,“幾天前有人擅闖無風谷,前谷主不敵身死,所以,他沒辦法來見您。”
此中詳情葉七自然不會細說,不過有人闖進來殺了左卿是事實,所以她這麼說也不算錯。
“幾天前……”顧雲初腳步不穩踉跄了一下,十幾天前左卿還寫信讓他代為采買一些珍貴的藥材,怎麼六天前他就死了?擅闖?這無風谷雖不說是什麼銅牆鐵壁但也不是誰都能進,若不是來谷中看病的病人,那就是谷中認可的客人,否則就是奈河都不可能有幾個人過的來,更不要說闖進谷裡殺人。
“擅闖無風谷的究竟是什麼人?!”
“不知道。”葉七搖頭,“那人武功很高,輕功也很好,陸離他們追了,可惜沒追上。”
“我雖與谷主相交不深,但我也知道谷主武功尚可,怎麼會……”顧雲初還是不願相信,“不知在下可否去谷主靈前上一炷香,也不枉谷主于我的救命之恩。”
“自然。”葉七沒有攔着的道理,她伸手引路,道,“顧公子請。”
這是為左卿上香的第一個谷外之人,自這一刻開始所有一切都開始了,從靈堂裡出來,葉七擡頭看了一眼積滿厚厚雲彩的天空,所謂山雨欲來大概也就是眼前這般情景了吧。
顧雲初走了,留下一大車金貴藥材沒收錢。
想必左卿自己也未曾想過自己會死的這麼痛快,否則他也不必去跟顧家談什麼采買藥材的事……又或者是在替她籌謀?心念動了動,葉七眉頭微皺。
這會兒她在左卿的房間裡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胡思亂想,這幾日她不是在靈堂就是在這屋子裡收拾左卿留下的東西,書案上除了醫書都是一些尋常的書信,其中确是也有兩三封是從都城寄來的,但信裡不過都是說一些尋常的事,沒有絲毫痕迹可循。
她到是希望能在左卿的屋子裡發現個暗室密道之類,這樣至少還有個方向可以繼續追查,可惜她什麼也沒找到,現在就剩下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