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左容等也就算了,讓老夫人也等那可就不像話了。
也虧得李媽媽心細,找了個婢女跟着,這一來一回走的似乎都不是同一條路,葉七捧着手裡的東西生怕跟丢了前面的婢女。
這夜黑風高的,把她落在深宅的某個角落,那還不吓死她!
急匆匆的站回到剛才自己站的屋外,葉七這才顧上将氣喘勻,好在屋子裡誦經的聲音猶在,那斷斷續續的木魚聲依舊。
又不知站了多久,葉七似乎都能聽見自己肚子裡咕噜咕噜的聲音,也不知道陸南風他們都被安排去哪兒吃飯了,也不知道等她回去還能不能吃上一口。
折騰了一天就中午的時候咬了兩口餅子,現在葉七滿腦子的念頭就是,自己今晚不是還能不能吃上口熱乎飯。
“進來吧。”
屋子裡的木魚聲終于停了,李媽媽從裡面将門簾挑開,葉七趕忙正了正衣衫走進去。
“小女葉七,見過老夫人。”
葉七跪在地上行了大禮,上面這位是那人的母親,她隻當自己是替那人盡力一份微薄的孝心。
屋子裡雖點了燭火,但與外面比卻更暗淡了幾分,那萦繞的香燭氣息将這屋子熏染的肅穆安詳,左老夫人手中撚着一串木珠,依舊還是白天時穿的那身衣衫。
“你說他有東西讓你給我,可是真的?”從悲怆中緩過神來,左老夫人此刻語氣平緩了許多,她平靜異常的打量着眼前的小丫頭,淡淡開口道,“他連自己的親娘都能撇下,這許多年,連一封家書都不曾寫過,丫頭,你的東西怕不是自己準備的吧。”
“老夫人明見!這裡怕是有什麼誤會。”
葉七沒起身,依舊跪着。
“這些年待在師傅身邊,雖不知他是否寄過家書,但卻知師傅年年都會親手熬制膏藥,他說您早年曾受過腿傷,年暮,每每冬日飽受病痛之苦,所以便四處尋了方子,醫典也好,民間也罷,但凡覺得尚可一用者,都會親手制了送來京城。”
她将手裡拿的兩個木錦盒子排在跟前,然後将左邊一個見方的盒子打開,這才又開口道,“隻是……”
“隻是什麼?”見那木盒中果然膏藥,老夫平緩的情緒又見波瀾,隻是這次她刻意掩飾不曾流露半分。
“隻是,師傅說,他不孝在先,自不敢求老夫人原諒寬宥,更不敢讓您為這一點點贖罪的小事挂心,所以……每次送,也都囑咐那人不要說這膏藥的出處。”
“哼,這話可半分都不像是他會說出來的話。”
雖心中悸動,但她卻依舊言語冷漠平淡,“丫頭,你小小年紀,滿嘴謊話,可知錯。”
“老夫人明見,我與您從未見過,若不是此番師傅身死,我連無風谷都不曾出過半步,您的傷痛我又怎麼會知道。”
見左老夫人的臉色似乎和緩了幾分,葉七這才繼續道,“老夫人,我師傅從前是個怎樣的人,我并不知曉,可是這些年,無風的規矩,便是扶弱濟困,老弱婦孺更是倍加呵護,不信您大可去問随我們一同進京的旁人。”
“你說,你知我腿上曾有舊傷,你可知,在何處?”端坐于上,左老夫人俯視這跪在跟前的小丫頭,小小年紀眉清目秀,到是有幾分透亮清爽的模樣。
“知道,”葉七擡頭,道了聲“請老夫人贖罪”,接着便伸手在左老夫人右腿的關節處揉捏起來。
“嗯。”左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睛,神情又舒緩了幾分。今日一日的進進出出,加上心中大悲剛過,此刻讓葉七這麼照顧免不得覺得舒服起來。
“丫頭,這些都是他教你的?”
“是,”葉七垂眸應了一聲。從前在無風谷她從來不會想起要學這些,每次不過在旁看個熱鬧罷了,隻是今日這位老人家讓她無端想起自己另一世的祖母,那時候她年紀還小,承歡在祖母身邊,一口吃食,一句玩笑,點點滴滴都是她記憶力抹不掉的東西。
原本,她以為那些往事都過去了,她不再是從前的自己,這一世她也并無親緣相顧,可是……
“丫頭,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
“你說,你從小就在他身邊?”
“是。我是孤兒,從小被師傅撿回去撫養,一直就在身邊師傅。”
“師傅……”左老夫人似是想起了什麼,思緒萦繞半晌不語,好大一會兒,她才又開口道,“今日我也累了,你回去吧。”
“是。”
葉七停了手上的動作起身打算離開,李媽媽見她想走,這才出聲問道,“這是什麼?”
她手指的是葉七剛剛放在地上的另一個錦盒,與之前那個放膏藥的盒子相比,這個盒子更大一些,更長一些,似乎也更深一些。
“這……”葉七朝外走的腳步停在原處,她還有機會将那盒子拿回來,隻說是拿錯了就行。
見葉七站在那兒也不說話,左老夫人與李媽媽交換了一個眼神,對地上那個木盒到狐疑了幾分。
葉七站在那兒像是被定住了一樣,李媽媽不知緣由,又問了一句,她這才澀着嗓子道,“那……是師傅去世後我在他書案上找到的,想來……也許就是老夫人您說的‘家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