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左府,陸南風不知道自己該去何處。
走出一條街,轉了彎,眼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他卻沒有這份心思,倏忽間,竟想着若是葉七看見眼前這熱鬧的場景,怕是會高興的直接跑過去融入其中。
自然是會拉着紫蘇一起,用以掩飾她自己的貪玩之心,和好吃本性。
想着陸南風就覺得一陣懊惱,左右是逃不過這丫頭的影子,什麼都能扯上她。
氣自己多過氣别人,于是路過岸邊的時候,陸南風索性伸手攔了一艘小船,這京城水系發達,坐船去任何地方都比走路更便利,不過這倒不是他選擇坐船的原因,岸上人聲熙攘,相對的,水裡反到還能安靜些,他坐船就是為了圖個清淨。
一腳邁進船倉,船家已經撐着竹竿将船推了出去。
今日的天氣還算晴朗,河面上大小船隻穿梭,陸南風靠窗臨水,面色陰沉的比這天氣還暗淡幾分。
船家是個五六十歲的老漢,幹瘦精壯,臉上身上皆是被陽光曬成銅紅色的皮膚,他見陸南風坐進船倉一點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于是隻能張口問道,“公子,您這是打算去往何處?”
“我……”陸南風收回視線張了張嘴,一時也想不出要去什麼地方,于是隻能開口道,“船家,你可知,這附近何處有酒肆?”
“公子您這可算是問對人了,”聽陸南風問何處有酒,撐船的老漢笑道,“這前面不遠,有一家羅坊,他們家雖隻是個三四人的小酒坊,但他們家釀的雨落白卻是京城盛名,入口綿柔清冽,喝上一口回味無窮,這京中不少官家都是慕名而來,隻可惜,他家這雨落白一個月最多隻買十壇,今兒是初七,沒準還能存下些,您要不要去看看?”
“嗯。”陸南風點頭,重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河水裡。
借酒消愁這種蠢事從來不是他做的,隻是今天不知為何,他就是想買一醉,什麼雨落白,什麼京城名釀,這些于他而言根本沒個所謂,不過都是酒,不過是都能醉人罷了。
小舟掠過水面,撐船的竹竿在水面上留下一串串的漣漪。
秋色将盡的天氣,水面已經升騰起絲絲的涼意。
若隻是為圖個清淨,向水深處到是不錯,船家帶着陸南風買了酒,便往一處湖心而去。
夏天時候,這湖上舫船不斷。
輕音軟語,娘子們,公子們,都願在這裡賞景納涼,隻不過此刻時節不對,天氣也不對,湖上除了路過的商船之外也不見還有别的船舫。
買了酒出來,這船家就悟到些陸南風的心思,他見陸南風一直就是坐在那裡喝酒也不再說要去哪兒,于是幹脆就将船撐到了這湖面上,随後他将撐船的竹竿橫在舢闆邊,自己也拿出酒葫蘆抿了起來,“我說公子啊,我看您這悶悶不樂的,想是跟家中的娘子吵嘴了?”
家中娘子?陸南風眼前掠過葉七的臉,他悶不作聲的喝光了杯子裡的酒,葉七的影子依舊還在眼前。
這丫頭就沒一日能安生,說好了一同,卻事事都要獨自謀算,一次兩次,次次都是如此,他就那麼不值得依仗!
見陸南風不說話,撐船的老漢自顧自的笑了一下,全當是他默認了,“不過是三兩句閑言,公子何必放在心上,事情過去了,服個軟,示個好,自己的娘子就是自己的娘子,還能真同您認真怎地。”
“哼~她是不會同我認真,怕是,她也從不曾同誰認真過,”陸南風哼了一聲,滿心的不悅,她若懂的“認真”兩個字怎麼寫,就不會這麼又欺又瞞從不在乎旁人的情緒和感受。
“哦,原來公子惱的是這個,”老漢似乎明白了幾分,他看了一眼陸南風,這才又開口道,“看公子是個爽直的人,又何須同枕邊人這般計較,女兒家,多是有些小心思,我那婆娘,還有我家那女兒,每次都是做了什麼錯事,或是見瞞不住了,這才肯同我說實話,每回,我也是氣的不行,可再氣惱,還能同她們認真不成。”
似乎是想起了自家往日的那些小事,撐船的老漢笑着搖頭,随即又抿了一口自己帶的酒,“不過咱換個說法,公子您也不見得事事都同娘子商議是不是……我在這湖河上撐了一輩子船,見多了這樣的事,有時候女兒的心思就隻願同女兒家說,什麼體己話,小心思,莫不是她們約了私下聊,可卻從不曾見她們同自己夫婿說……不過那又如何,轉回頭,小夫妻還是小夫妻,日子不是照樣過,還真能為了幾句言語就沒了情分不成。”
“有些事她不說也就罷了,可她……”陸南風沒察覺,自己眼下這神情語氣,真是像極了與妻子吵架的丈夫。
撐船的老漢聽他這話,忍不住挑眉瞅了他一眼,道,“她可曾害你?”
“不曾,”陸南風氣惱,不過是将他“賣”給别人做了兒子。
“她可是謀圖了你的錢财資産?”
“沒有。”他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人何來資産,至于錢财……陸南風皺眉想了想,這一路他給葉七買了許多東西不假,但葉七卻從來不曾伸手問他要過一文錢。
“那是她背着您與别的男子私會?”撐船的老漢兀自猜測,這些不過是普通百姓的普通日常,一個丈夫被氣的要獨自出來喝悶酒,還是一大早上的,無非也就是這些緣由。
“沒有……”陸南風眼前閃過葉七同秦牧有說有笑的畫面,不過那也隻是做戲罷了,葉七從未将她的這些心思在他跟前掩藏過,不止秦牧,還有陸離,她雖同他們說笑打鬧,但卻也都是大大方方的在人眼前,在這件事上她到是坦蕩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