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樂聽得認真,這次腦子也轉得快,竟明白了這些人的言下之意,他主動顫聲道:“不去。”
镖頭和先生均愣了下,他們對這哥兒印象隻是一個容貌不錯的應戾夫郎,性格膽小怕人。
現如今他站出來說,他們頗意外,镖頭黑了臉:“你一個哥兒,哪兒有你說話的份,閉嘴!”
應戾擡眸,捏了下大餅耳朵丢在樂哥兒身後,他起身同時拿出靴中匕首,瞬間放在镖頭脖子上冷聲說:“道歉。”
镖頭驚異,旁邊人圍上來要抓阮樂,大餅先擡頭“嗷嗚”叫後呲牙對他們。
不等他們上前,山中竟有隐約的狼嗷在回應,驚得他們立在原地。
镖頭感到脖子已有涼意,他冷眼看應戾:“你殺了我,你們更走不出去。”
應戾面無表情加重手勁。
先生眯眼思忖現在形式,低聲道:“李松,道歉。”
镖頭不太樂意,但還是向哥兒道:“對不住,剛才是我出言不遜。”
阮樂如今被吓得腦子一片空白,但他現在不能抖,他握緊拳頭,從喉嚨裡繃出一聲:“嗯。”
先生笑眯眯看向阮樂:“哥兒,有什麼話你可以直說。”
阮樂看應戾坐下,倆人拉住手,在應戾點頭後,他繼續大着膽子道:“應戾不去,你們要剿匪是你們的事,我們不要你們提拔,我們隻想過好自己的日子。”
剿匪太危險,阮樂不會讓應戾涉險。
先生諄諄善誘:“哥兒,你可知這條道每月會死多少人,朝廷因為剿匪又損失了多少官差,今晚是最好的剿匪機會,錯過了,下次更難。”
阮樂幾乎要被說動,但他仍有最後的一點底線:“不成,應戾不成。”
應戾從小到大一直在受傷害,那渾身傷疤可以替他作證,他不想再讓應戾疼了。
他抹了把眼淚,腦袋在這一瞬格外清晰:“你們、你們都是有能力的人,不可能沒找全人就做計謀,一定是那人出了事,你們找應戾去頂替。”
這下不止镖頭和先生,應戾也感到意外,樂哥兒竟想到了這一層。
剛剛他一直未說,不過是享受樂哥兒替他說話,每當這時,心裡的暖意總是充盈。
不過他不想惹哭樂哥兒,他的樂哥兒就要高高興興。
他把樂哥兒抱在懷裡,看向那倆人道:“昨夜你們應當派人跟去,否則不會選擇今夜行動,既以有了人,何必再找我,我不過一普通農戶,會些打獵的本事。”
先生輕笑:“後生謙虛,十三歲僅憑一把砍刀打死三百多斤的黑熊,十四歲徒手打虎,十六歲入深山,得狐皮,這可并非尋常農戶。”
阮樂忍不住掙脫應戾懷抱,擦幹眼淚,扭頭低聲吼道:“你既然知道應戾這些年過得如此艱辛,為何還要讓他涉險,隻因他不是你的家人,你不會擔心!”
先生一愣:“哥兒,如今這是提拔後生的好機會。”
阮樂怒視他:“這不要命的機會給你孩子,你會不會讓你孩子涉險!”
先生沉默片刻笑了,他看應戾笑得眉眼彎起,搖頭道:“既然不願,但你們已知曉此事,便需留下來,晚間馬車停留在這兒,等明日,你們再去後面和其他馬車彙合。”
镖頭自己給脖頸纏了布條,氣憤看了眼阮樂,嘟囔一句:“不知好歹的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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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上了馬車,阮樂驚慌地把腦袋深深埋進應戾的脖子上,似乎這樣,他能正常呼吸。
應戾輕揉樂哥兒的背哄了會兒。
阮樂後知後覺琢磨出了剛剛那先生說的另一層意思,他忽得抓住應戾手腕瞪大眼眸:“應戾,我好像做錯了。”
應戾親親他的臉:“沒有,樂哥兒,你做得對。”
阮樂心慌:“我剛想到,我沒經過你同意直接拒絕了他們,你想、想不想去?”
“不想。”應戾說得斬釘截鐵,“樂哥兒,我怕死,我沒想過建功立業,我隻想和你在一塊。”
或許這事在别人看來忒不漢子,但應戾的确如此想,他前十幾年過得迷茫、困惑還沒勁兒。
在他昏暗的世界裡,隻有血是紅色的,饅頭是灰色的,可有那麼一天,一團快被風吹滅、可仍堅持在原地的細小火焰吸引了他的注意。
火焰見他傷痕累累,就努力來保護他,可仍是那麼細小。
這讓他産生了保護欲,他想讓火焰旺盛,便一點點、一點點的加柴,讓火焰慢慢壯大自身。
應戾抱緊哭累了熟睡的樂哥兒,和他五指相扣,愛意不是一朝一夕産生,卻在一朝一夕間拼湊出來。
外面人聽到馬車裡沒動靜,镖頭不太情願走過去輕喊了聲:“應戾,大人找你。”
哥兒都是些膽小怕事的,漢子的事哥兒何必去摻和,镖頭等了會兒,應戾從裡面出來,他挑眉,這漢子還挺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