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大介從小有個不同于其他孩子的愛好。比起與班上同學激烈讨論昨晚動畫片裡超人如何打敗怪獸再次拯救世界,或是炫耀千辛萬苦收集的限量金色卡片,他更喜歡躲在座位上研究如何将塑料小人和玩具車拼裝起來,他有一櫃子這樣的玩具,而它們最後的結果無一例外,都被他拆解的七七八八,再也裝不回去。
上初中後,玩具已經不能滿足他了,他開始觀察起家周邊的流浪小動物,他會趁放學時将小小的它們帶回家陪他玩,并在它們再也不會給于他任何反應後裝進袋子丢掉。
初二的一天,他的母親在打掃房間時發現了還沒來得及扔掉的黑色垃圾袋,第一次得知了他這特别的愛好,但母親什麼也沒說,也沒沖到他面前質問他這是什麼,也沒有将此事告訴父親,隻是重新将口封上,将垃圾袋扔進了離家幾公裡外的垃圾場裡。
伊藤大介知道這份愛好在現代法制社會是不被允許的,也絕不能被外人發現,現在母親已經發現了,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無異是給伊藤大介敲響了警鐘,他最近,确實有些太頻繁了。
正好,最近他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拆解的愛好...就先停一停吧。
此後,伊藤大介喜歡趁空閑時間坐在圖書館、商場、公園或是大街的長椅上觀察形形色色的人,時常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家周邊的流浪動物換了一代又一代,但不再與伊藤大介有關,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另一件更有趣的事吸引,這種變化讓他的母親送了口氣,但她依舊什麼都沒說,盡心盡責的操持着這個家。
之後的幾年時間,伊藤大介如每個普通的日本學生一樣,進入高中,考上本地一個還算過的去的大學,畢業?後選擇留在北海道,進入一家傳媒公司,正式入職前搬離了父母的家,搬進了離公司不遠的單人宿舍。
伊藤大介原本以為自己将毫無波瀾的度過一生,但當他半夜接到嬌小柔弱的母親的電話,對方在電話裡潸然淚下的告訴他,他的父親剛才在餐桌上宣布愛上了别人要和她離婚後,他意識到,平靜的生活被打破了。
做了幾十年的家庭主婦的母親脫離社會太久,面對這種事隻會坐在床上一邊抹眼淚一邊給父親打電話哭哭挽留。但父親的态度格外堅定,鐵了心的要去追尋愛情,最終二人還是以離婚收場。
至于伊藤大介...他對早出晚歸,休息日隻會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父親本就沒多少感情,在聽到對方出軌後甚至生出“啊,你果然走到這一步了”的想法。而那個被父親視為真愛的女人,他曾機緣巧合見到過.....和母親大差不差,隻是性格更活潑,嘴皮子更利索,更會享受生活些。
總之,父母離婚并未給他帶來多少變故,而且滿打滿算,他二十幾年的人生裡,真正與父親相處的時間加起來可能不過幾周?哦對,他搬回家住了,而母親因父親的背叛整日郁郁寡歡,身體每況愈下,一年不如一年,最終在伊藤大介33歲這年離開人世。
伊藤大介清楚的知道自己感情淡薄,這也是他至今沒有結婚的原因之一,但并不代表這些年看着母親日漸消瘦的身體,甚至臨死前都還惦記着父親後,内心依舊毫無波瀾。
憤怒嗎?怨恨嗎?應該是有的,對父親還是母親......或許二者都有。
母親去世後,他的生活并未有啥大的變化,他賣掉了父母的房子,搬進了公司附近的公寓,就這麼簡單且無味的度過了半年,但伊藤大介總覺得他好像忘記了什麼,卻又想不起來。
直到某天深夜,像是命運的刻意安排,他加班到很晚才下班,當伊藤大介拖着疲憊的步伐走在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時,一個背影神似母親的女人忽然從交角落裡竄出,伊藤大介當場愣住了。緊接着,仿佛一個看不見的人湊到他耳邊對他說:快,接近她!
于是,鬼使神差地他變成之前租房時觀察過的一位鄰居,尾随女人來到一處荒廢的兒童遊樂場,趁對方反應過來前從背後一刀隔開了她的喉嚨。從始至終女人都背對着他,他沒能看清鮮血是如何從喉管噴射出的,也沒看見女人露出了怎樣的表情。
當女人躺在地上不再動彈後,伊藤大介忽然想起初二那年他帶回家裡的小動物,回憶起了他們是如何玩耍的,并在将它們一點一點裝進垃圾袋後,小心清理了房間的地闆。
那一瞬間,地上女人的身影突然與記憶深處的畫面重疊——初二時,那些被塞進背包帶回家的小動物,也是這樣蜷縮着,顫抖着,在黑暗中發出細弱的嗚咽。
伊藤大介的指尖無意識地抽搐起來。
時隔十年,他原以為早已遺忘的最初也最熱烈的"愛好",此刻卻從記憶最幽暗的深淵中翻湧而上。
這天,34歲的伊藤大介意識到:殺/人,其實不難。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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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都芝公園裡,伊藤大介蜷縮在租來的面包車後座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藏在袖中的注射器,三白眼在昏暗的車廂内透着光是看上一眼便叫人心顫的寒光。
他原本的計劃被不知從哪冒出的神經病炸彈客打亂,但陰差陽錯,爆炸制造的混亂卻幫了他一把。伊藤美惠直到死都沒能發出過一聲慘叫,也沒有認出他是誰,他倒是無所謂,這也不是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