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按在語音條上，憂憂的聲音就這麼突兀地大聲外放。關胥思臉頰爆紅，猛地起身拽着行李朝站台跑，假裝查看地鐵到站時間。

女孩們嘴裡讨論的帥哥正握着手機憋笑，和發小打字聊天。

【路上撞到美女，她說我帥。】

【咦～遇舟你要不要臉，又給自己臉上貼金。】

遇舟瞥了眼不遠處假裝很忙的矮個子女孩，笑意更濃：【騙人是兒子。】

昨夜和王哥約飯是開車去的，意料之外喝了點酒，車還停在餐廳附近。他今早回去取車，辭職連帶着房租到期，順便開車回去搬家，準備回學校專心寫論文。

一扭頭人潮攢動，矮個子女孩拖着行李箱上車離開，留下企鵝般搖搖晃晃的背影。

遇舟眯起雙眼，莫名覺得那人側臉有些眼熟。地鐵到站，他将想法抛之腦後，坐車朝反方向離去。

——

傍晚，精修綠化遍布的高檔小區一扇窗戶傳出歡聲笑語。

桌上琳琅滿目的飯菜鮮香四溢，和學校又貴又難吃的堂食比起來不知好了多少倍。

關胥思嘴巴裡鼓鼓囊囊得像隻松鼠，回複粥粥的消息關掉手機。

【Z：關哥，晚上有空上分嗎？】

【關關闖關：今晚有事，先不來了。】

施臨清看着她關掉對話框，玩笑道：“思思這是有男朋友啦？”

“沒有，”關胥思咽下飯粒，“就是網友，我才不談戀愛呢，二十多歲正是掙錢的時候。”

一道筷子夾着滿滿當當的菜放在碗裡，是關父。

“思思，多吃點，不夠還有。”他笑着看關胥思滿足的吃相，躊躇開口：“最近在學校過得怎麼樣啊？工作上面如果有困難，爸爸媽媽都可以幫你安排。”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也不得不坦白了。

關胥思抽紙擦嘴，“不用啦，我其實……最近在做自由職業。”

她拿起手機給父母看賬号和收入，甚至做了份PPT文件發到群裡，拿出面試的勁頭說出早就打好的腹稿：

“先聽我說，這是我做了一個月的遊戲直播賬号，ID兔兔拿五殺，主要内容是帶粉、上分和新手教學。還有我的個人賬号和遊戲水平……”

關父關母剛好用完飯，放下筷子嚴肅認真地翻看資料文件，聆聽女兒嘗試甚至小有成就的事業。

直到關胥思講解完最後一張PPT，關父和施臨清對視一眼，看出對方的想法垂眸微笑。

“思思啊，”施臨清說，“你的賬号很成功，目前也擁有了一些粉絲，爸爸媽媽很為你驕傲。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以後怎麼發展？”

關父附和道，“你的這個遊戲直播我也聽說過，有的确實很掙錢，但終究還是不穩定，而且女孩子家家做這個，讓人家知道了要怎麼看啊？”

關胥思心髒揪到一起，她就知道。

可關父這話說的未免有些性别歧視，關胥思忍不住出言反駁：“誰說女孩子不能做直播啦？這種直播都不用露臉的，而且我已經靠直播掙到錢了，不偷不搶，管别人怎麼看？”

“我們是擔心你以後不穩定，”關父神色讪讪，“像你李伯伯家的兒子，出去做點小生意，或者出國留學，都可以嘛。”

話裡話外都覺得她不如别人家的孩子。

關胥思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李銘博做生意虧了五十萬，我做直播一個月非但沒貼錢還掙錢了，憑什麼拿他和我比？你們要是都覺得李銘博好，認他當兒子啊。”

連續數次面試失敗、就業焦慮和家人的反對，壓垮緊繃神經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嗎？”她越說越委屈，聲音帶着哭腔，“我隻是想做自己喜歡的事，而且已經有結果了，為什麼不能再試試？之前你們都不是這樣說的……”

越說越委屈，關胥思抽紙擋臉，口齒不清地說着“我吃飽了”，頭也不回逃回房間，撲到床上悶聲痛哭。

旁邊的手機叮叮當當響個不停，不用猜就知道是關父的轉賬和道歉，還有施臨清從中調和。

哭了好一會，她打開手機回信息、道歉、收款，洗了把臉上号直播。

粥粥妹妹不在線，沒有輔助雙排，她就去單排打巅峰賽，沖擊本命英雄國服排名。

或許是情緒加持，直播期間關胥思都手感極佳，數次帶飛全場。她操縱屏幕上的公孫離出傘收傘，輕盈跳躍穿梭于危機重重的槍林彈雨之中，輕松拿下五殺。

直播間喝彩聲一片，人數和打賞水漲船高，可關胥思心裡依舊空落落的。

就算沒人支持她也要堅持下去，數據和粉絲的鼓勵不會騙人。金光閃閃的勝利頁面出現，打開國服榜單，自己的ID赫然排在第99位。

屏幕外的關胥思抽了抽鼻子，默默擦幹眼淚。

她才不要服輸，永遠不要。

紅色信息提示出現在左下角——

【最愛粥粥：關哥，來嗎？】

關胥思咧嘴，笑得比哭還難看：【來。】